那段日子里,倪安每天晚上都會熬夜,深夜里很靜,有時候會有一些人咳嗽的聲音傳來,很響亮,夜更靜了。
班級里很多戴眼鏡的同學,倪安也是其中一個,有一段時間,倪安很是為這件事覺得驕傲,自此外人的眼光就是文靜博學了,雖然她還是個高中生。
卓寧不是轉學來的,他出現在了倪安的教室門前,倪安正看著窗外來往的人群,發著呆,一個穿著一身紅黑色運動的男生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男生清俊,高高的,額頭上滲透出細密的汗珠,正和一個同學說笑著走進教室,倪安猜測他的身高,沒想到他發現有人在看他,往這邊看了一眼,倪安來不及自然回頭,與他對視了半秒,沒成想他還是看著自己,微笑著,揣測不出意味,仍和朋友說著話,倪安覺得這個男生很沒禮貌,氣憤地瞪了一下他,別過頭去。開始看書去。她絕不會想到這個人將來會是他的鄰居。
卓寧是在秋后搬來的,天氣涼爽,周圍開始呈現出荒涼的氣氛,落葉滿地,桂花的香味已經淡去,同學們穿上了好幾件衣服,小城的秋天與夏天是分明的。高中生還是穿著低調些才是,倪安穿著盡是運動裝,看不出身材,但高中時代,胖的人也不是那么多。
那是個星期天,倪安正在家里熬夜,為明天要交的作業忙的焦頭爛額,深夜了,靜謐,甜美,稀疏的幾盞燈還亮著。大概也是要學生吧,大人們常說,過了高中三年,到了大學就好了。倪安便認為大學就是天堂了,象征著自由自在的生活了。但看看現在的枯燥的作業,她還是不能為這個樂園全力奮斗了,她覺得很無趣。
她努力地靜下心去,思考著下一題。
還是靜不下心來,她斟酌再三,還是先去睡覺好了,明天早上起早一點再寫,就這樣吧。她走到陽臺,準備拿明天要穿的衣服,隔壁家的燈亮著,她思忖,這么晚了,也還沒睡啊!她邊收著衣服,邊用眼角的余光看隔壁有沒有什么動靜,沒有,什么也沒有。一支筆掉到地上,一個男生俯下身撿了起來,倪安趕緊躲開去。只恨沒看清楚他的年齡。
第二天中午吃完飯準備去上學的時候,看到似曾相識的身影在那里開車的鎖,男生很快的就騎上車走了,倪安不好意思盯著人家看,也就沒看清楚,只覺得好像在哪見過。下課的時候,倪安看著走道上來往的人群,會常看到他就在那里,和同學們靠著墻聊天,白色的球鞋,倪安也會覺得好看,她坐在第一排,可以隱秘仔細的打量他。眉很濃,很黑,單眼皮,戴著一副黑色有紋路的眼鏡,淡淡的微笑著,陽光的溫柔的大男孩氣質,倪安想起第一次見他的樣子,覺得無法把他和之前的樣子聯系起來,這個人的內心是怎么樣的呢?
又是一個星期天,倪安覺得自己可以利用這段時間多寫點作業,她帶了很多作業回去,整個書包,不能再裝了,其實每次帶回去的看的又沒有幾樣。到小區的時候,她艱難的準備搬書回去。看見了卓寧。這不就是自己平時常見的那個人嗎?難道他跟自己住在一個小區?卓寧看到她拿著這么多書,便說,“我幫你拿吧?反正我們同路。”同路?倪安在心里想著,你是說,你在住在這兒嗎?
“是啊!”
她們就一起走著,倪安竊喜著,這是不是說,自己是不是就會和這個人談戀愛呢?她努力掩飾著自己諺語里的欣喜。
“你也住這層啊?”
“是啊,原來我們還是鄰居呢,我在學校見過你,我們班就在你們班隔壁呢!”“對了,我叫卓寧,以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說吧,不要客氣。”
“那就先謝謝你了,我叫倪安,”想起上次的事,倪安覺得有些尷尬,“上次的事真是對不起啊,因為我當時心情不好。”
“哦,那次啊,是我沒禮貌,不過我還真覺得我好像見過你,我們之前是不是見過?”
“沒有吧。”
“哦哦。”
“那我先進去了,再見!”
“嗯,再見!”
一回到家,倪安就放下書包,高興地跳起來了,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以后上下學也有個伴了,母親正在廚房做菜,看到她這么開心,便問她是什么事。她說成績進步了,聲音低了一點。
可是要怎么才能約他一起上學呢,倪安真不知道怎么辦才好。天氣越來越涼了,晚上回家的時候,路兩旁的樹有時候就像瘋了一樣扭動,倪安覺得有些害怕,恰巧有天晚上回家的時候,碰見了卓寧,倪安才鼓起勇氣,向他提出一起回家的建議,卓寧一如往常的溫柔的說道,可以啊。就這樣,放學后,倪安的教室門口會有一個男生等著她,班里的同學議論說,倪安談戀愛了。這在當時就像是禁忌,又有著興奮。每回同學們說的時候,她就笑著說沒有,只是好朋友,但議論的聲音還是樂此不疲。
時間長了,卓寧的同學也開始議論倪安是他的女朋友,大家也不避諱的說著,傳到了倪安的耳朵里,她很好奇卓寧是怎么回應的。她不知道自己對他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喜歡,還是僅僅是好感?
冬天里下雨真不是一件令人開心的事,倪安不習慣帶傘,騎車撐傘,再一個雨天里前行,也是一件很麻煩的事。還好卓寧總會多帶一把傘,一起回去也不是那么糟糕。又是下雨了,倪安在教室門口等著卓寧,今天她帶傘了,卓寧卻還沒有出現,教室里也沒人,倪安真不知道他去哪了?應該是去送誰了吧,可是把傘給人家就好了啊,肯定是個女生,倪安覺得有些不開心,她看著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她想著這幾個月的事?,卓寧是喜歡自己的嗎?周末一邊嘲笑她,一邊幫她拎書包;早晨會給自己帶好吃的;買資料的時候,會帶著自己一起去;還記得自己的生日…..
這是不是喜歡呢?還真不知道,學校里的美女那么多,而自己還只是其中一個,她看看自己眉從未打理的頭發,一成不變的運動服,暗黃的頭發,發育不良的身體,想想自己起伏不定的成績,有什么拿出去比的呢?她想著想著,天色依舊是暗沉的,卓寧還沒有來,要不要先回去呢?她再去卓寧的教室看看,還是沒有人,她失落的回去了。她沒有找卓寧理論,而是放學再沒有看到他的時候,就等也不等,直接回家了。
下晚自習的時候,卓寧終于出現在了教室門口,那一刻,倪安看著他的樣子,莫名的開心,好像丟失了很喜歡的東西然后突然找回來的那種感覺,但她還是努力掩飾著,看他給自己一個什么樣的解釋。
“今天有點不舒服,就直接回家了,一睡就到了下午,你等了很久吧?”
“還好吧,你沒事吧?”
“沒事,已經好多了。”
接下來是就是倪安緩和的心情,他沒有和別的女生扯上關系。就這么下去吧。
天空飄起了細細的雪花,倪安覺得想對卓寧說點什么。
“據說,櫻花凋落的速度是每小時五厘米,你說,雪花掉落的速度是多少?”
時間就這樣過了很久,久的倪安已經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了,閑言碎語飛來飛去,飛了一年,也不見有什么新的進展,于是大家真的有些相信他們只是朋友了。但卓寧的單車后座為什么不讓別的女生坐過。
“高考以后,你想去什么地方?”
“廈門吧,我喜歡靠海的地方。”
“我還不知道,我不像你這么有追求。”倪安苦笑了一下。
“沒有啊,你很有追求啊。”
“有追求,你還不是喜歡上了別的女孩。”
“別開玩笑了。”
“別再欺騙自己了好嗎?”,“那天,我看到你寫的情書了,無意中的啊!”
“你看到什么了?”
“我還看到你和一個女孩子說說笑笑的呢,在飾品店里。”
“那你怎么看?”
“這要是不夠明顯的話,你還跟人家報了同樣的學校。”
“嗯,我覺得哪個學校有非常適合我的專業。”
“哦,反正你就這樣想吧!”,“你看今天有好多孔明燈,又有那么多星星,夜空多美,我想說一句話,你得認真聽著,我喜歡你,再見!”
卓寧愣在原地,倪安跑開了,沒哭,很平靜,仿佛卸下了什么擔子。
暑假第二天,倪安和母親一起去度假了。回來的時候,得知卓寧已經搬走了。他原只是在這里租住的。倪安突然覺得很傷心,只有了手機號,以后可怎么好聯系呢?
再見,再見,是大學畢業以后,倪安在海邊的城市找到了一份工作,閑時會到海邊轉轉,感受著海浪拍打著腳踝,輕柔的感覺,散步,很久。
這么些年都沒他的消息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樣了。
高中同學聚會,還是去吧,還幾次都沒去了。
“你們現在沒在一起嗎?卓寧那么喜歡你呢?”
“是嗎?他喜歡我就不會給你寫情書了,還跟你一起逛飾品店。”
“倪安,你不要怪我,當時我是愿意幫他把這給你的,可當我偷偷看了以后,我就不舍得給你了。至于逛街,那是我逛街的時候遇到他了,他正在那里挑選東西,我就去看看,跟他一起聊一會。我也喜歡他,非常喜歡。”
“林,你怎么能這樣呢?”
“倪安,對不起。”
倪安生氣,卻也并沒有多生氣,沒有多在乎的人,何必這樣呢?只是和卓寧是無緣了。要是他真的很在乎自己,為什么不來找自己呢?
那天,倪安正在家里包餃子,聽到敲門聲,就去看看,一看是卓寧,慌得不行,又不及閃躲,只好開了門。
多年不見,卓寧沒變多少,穿著黑色羽絨服,運動褲,休閑鞋,一身黑,黑了一點,但英俊了幾分。
倪安有些不好意思,手上都是面粉,穿著居家服,沒有化妝,由于今天一天不出門,頭發也只是簡單地扎起來了。看起來還很亂,她有些不知所措,“你來啦,我爸媽去親戚家吃飯去了,你先坐一下。我洗手給你倒水去。”聲音些微顫抖,她說話的時候,卓寧只微笑著看著她。
“你別忙,我不渴,我來看看你。”他把拎來的東西自己找了一個地方放下,然后在桌前坐下,倪安看著他完成這些動作,他的背影可沒怎么變。
“你男朋友沒一起來嗎?”
“我還沒男朋友呢?我媽都在家念叨著當我嫁不出去呢?”
“是嗎?那做我女朋友吧?我娶你,我沒談戀愛,沒有結婚。”
倪安怔怔的看著他,好像覺得像是事實,又不像是,突然哭了起來,這么多年,自己還是辛苦的,賭上自己的青春,卻只是在等待一場無望的結局,如今這個結局竟是好的。卓寧趕緊幫她擦眼淚,“怎么啦?我在呢?”倪安哭的更甚了,然后轉悲為喜,笑著命令著。
“那洗手去幫我包餃子去。”
“小的遵命。”
氣氛仿佛回到了從前。
三毛說,上天給我的,無論過去我怎么失手,都會擁有;上天不給我的,無論我怎樣十指緊扣,都會走漏。
是的吧,是你的就是你的,過程就是結局,盡全力的去愛,其實不是為了別人,只是為了自己,無悔。
k?????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