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平成27年。
那是日本的記時方法。
三月過后,我的靈魂游離了軀體,這身皮囊和一群所謂人類的生物乘著飛機來到了這異國他鄉的土地,這島國,這環境多少有些和我格格不入。因這鬼多少和人有些淵源,游離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是有些情緒化的,要去理解,要去適應,和其他同性的人去磨合。擔心交情時還要擔心不被其他的“人”給發現。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我是一只鬼,一只有病的鬼。
人類說,趕快回到你該去的地方吧!趕緊治你病。我說,我的病很嚴重嗎,她們說,你已經達到高危,你身帶病毒,而且病毒指標已近臨界點了。我說我回不來,軀體和靈魂是將近分開的,這種情況長途奔波只能讓我魂飛魄散。我畢竟還想活著,但我是只鬼。
我無法控制這病從正常的生活中傳播給人類的概率。自身要經歷的痛苦是那種來自煉獄的,無人能體會。病毒會侵犯,每日的擔心轉戰成害怕,精神恍惚,抑郁,急火攻心,我其實誰都不想害。
作為一只鬼也是有難處的。
這是一種很糾結的存在體。
我在與自己努力抗衡。受過的與沒有受過的苦難又有什么關系呢,無論作為一個人還是一只鬼我們都有磨難是要去承受的。就像這世間萬物都有自己的命格,冥冥之中都在走自己的路,你看似不是你的路,其實走下來也就是你的路。自以為了解大局,可以改變些什么,其實,在發生改變的途中你也已經在路上了。
作為一只鬼我也在努力學人類的樣子,她們吃飯,上班,聊天,休息,購物,游玩什么的我都在學,唯一不變的特質,我還是一只鬼。你要知道,當一件不合群的東西摻雜到了你的生活中時,它努力和你的所有一切相容,并且努力變成大眾的樣子不被發現,但是,有一天,你在意了身邊的物品,看了它們一眼,卻還是能一眼看出那件不合群的東西,就好比鶴立雞群那般顯眼。我這只鬼也是這樣。
你有秘密就會去拼命掩護,你越是掩護就會越暴露無遺。因為承擔的比正常人多,做的當然也會比別人多,動作一旦有多余,所有和你一樣的生物就會頃刻關注你!
作為一只鬼我只能在午夜時分退下人皮面具,倒在床上盡情哀嚎。而聲音還要被掩護的很好,不被其他人類所聽見。
最近病毒那家伙情緒什么的也是反復無常,躥到了脖子給了我一刀。而我還不能說,這東西要自己忍著,話一旦出口,必有損失。人類看見了我的表象,覺得我是一只高貴的好鬼。我告訴了她們我真的是一只鬼,她們竟然停了一秒鐘,然后笑了,說,你要是鬼我們也都是鬼。后來,我也笑了。想了想也對,她們也是鬼。信任這東西真是可怕!
我是一只好鬼,不想害人。但是我要活下去。我不知道平成27年的三月份只有我會死在這趟飛機上。靈魂還在外游離,軀體就已經來到了另外一個國度。作為一只鬼這樣是投不了胎的!我還笑嘻嘻的給人類說,我要是死了的話,請你們把我火化,我這身體器官什么的若是健康還能用就幫我捐獻吧!把我的骨灰一半撒向大海,畢竟我喜歡自由,沒有約束,這輩子隨遇而安習慣了。另一半安置到我們老家的山上,落葉總是要歸根的。
我不知道作為一只鬼還能撐多久,軀殼里面的東西已經臨近腐爛,這身皮還如此年輕。
一只鬼,很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