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暴力,這幾年頻繁被提及的熱詞才讓我逐漸意識到,原來我也曾是受害者。
我第一次接觸到這個詞還是我在上學前班的時候。有一次我媽給我買的全新的彩筆有一枝掉在了地上,被同桌撿到。同桌是一個爸媽沒怎么管的女孩兒,現在已經想不起來她具體長什么樣子,只記得她喜歡偷東西,爸媽永遠在麻將桌上。我求她把彩筆給我,她說,要還給你可以,除非讓我揪你的臉,十下。我從小對我媽的話言聽計從,我知道要是彩筆要不回來,我媽肯定會罵我一頓,想想,讓她揪吧。有多疼?我忘了,但是我還記得一小時以后回到家,我媽一眼就看出我臉上的不對勁,然后問和我一起回家的同學,是誰把我傷成這樣。同學們說出那個女孩兒的名字時,她躲在附近的樓房里,不敢出來。第二天,她告訴同學,昨天撿到我的彩筆,我不僅沒謝她,相反晚上放學我媽媽還找她要錢。
呵呵,你告訴我,孩子都是天真爛漫的?
你問我后來?小學畢業后我就不知道她去哪里了,只是有些傷害無論過去多久真的放下了也忘記不了。
我的小學就讀于一所農民工子弟小學,里面全部都是外來務工子女或者是小攤小販的兒女們。大人們只管孩子有沒有餓著,冷著,其他的沒有多余的精力去照料。所以不用去談論這些孩子懂不懂尊重人,知不知道尊嚴,知不知道法律。在我小學大概3、4年級的時候,班上的同學表現出對女生的絕對嫌棄,比如會對一個平時都沒什么交集的女生大罵“賤逼”、“騷貨”。這些從來只會出現在成人世界里的詞匯從9、10歲的孩子口中自然的滑出,除了用家庭環境潛移默化的影響來解釋以外,不知道還有什么理由。
再后來我上五年級了,有一次中午吃完午飯去學校,同學們見到我全部都是蒙娜麗莎般的微笑,或者竊竊私語。直到上了第一節課,我才隱隱約約的聽到我中午回家吃飯的時候,有同學翻了我的書包,偷看了我的日記。并且,偷看我日記的行為其實已經有2周了,只不過昨晚我在上面寫到,我喜歡班上的誰誰誰,他成績很好,打籃球很棒,于是,一中午,我的秘密全班都知道了。那幾個偷看我日記的女生一直到今天都沒有對我說過一句抱歉,的確,在中國,隱私權根本不值一提,只有青春期的我們跟父母提過。倒是那個男生,在放學以前給了我一張紙條,上面寫著:求求你,不要喜歡我行嗎?被你喜歡很丟人。后來,因為直升的初中更爛,于是他轉學了。再后來遇到,是在大學里。不過沒有偶像劇那么浪漫,我們沒有在一起,倒是他說,對不起,當年太小,好面子,后來長大了,覺得當時那句話太不懂事了。我笑笑說,該說抱歉的不是你,況且,確實因為我的喜歡給你帶來了困擾。為什么,這場校園暴力最后道歉的人是最不應該道歉的人,而真正要道歉的人,沒有一點點良心的負罪感。
因為,人最可怕的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多愚昧,多惡心,多殘疾,多陰暗!
不知者無畏,因為他們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他們只管去做自己想做的,做了就爽!
在他們的世界里,順眼就可以,心情不好的時候剛好你出現了,所以挨打的是你,就這么簡單。
在他們的世界里,那有什么尊嚴,只有他們的高興。
后來上了初中,我說了,初中更爛。爛到什么程度呢?英語課,學生在下面打架,老師在上面看著,不管。當時班上已經有好幾個男生是小混混了,他們會每天放學在門口的居民樓里聚著抽煙,耳朵上不知道什么時候打的耳洞,帶著閃閃的耳釘,頭發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染得黃色爆炸頭。后來聽說,全年級學習第一名的男生每天都會被他們圍起來打,大概打了一個月吧。
不知道現在在北大讀研的他看到當下熱議的這個話題會不會想到那段14、15歲的時光。因為學習成績很好,長得也很帥,總是一副對廚藝很有研究的樣子,自然而然的成了很多女生的男神,也自然而然的成為那些男生眼里“需要給點顏色”的重點關照對象。今天看到這個話題,突然好慶幸,還好他挺過來了。
剛上初一的時候,班上有一個長得很高大的男生非常不講理,在我印象里,其實他還是很帥的。但是他就是一個看誰不順眼就拿著筆、筆盒、書反正隨手有什么東西就拿起什么打人的人。當然,我因為長相不出眾,難逃魔杖。被他用筆敲了幾次腦袋,告訴老師無效的情況下,我回家告訴我爸。下午,我爸到學校找到他,嚴肅大聲的告訴他:從今天開始,你要是再動我女兒一下,老子扳死你。戲劇性的是,我爸走了以后,最先找我的不是這個男生,而是我的班主任,那個好像剛畢業的年輕女老師,她說,以后別動不動把家長叫到學校來,影響校風
WHATF?我被同學欺負,我告訴你,你不管,我告訴我爸,我爸來學校保護我,你說我影響校風?這么多年來,我一直沒有想清楚這句話,一直到現在,最近看了中關村二小那篇文章以后,大概理解了:我被打的怎么樣,其實真的不重要。但是我爸爸來了,會把這件事鬧大,傳出去,別人都知道,對學校有影響那就是大事了。或者,別的老師、校長、班上同學口口相傳,別人知道我們班發生了這件事,對你的影響不好,所以影響校風。但是,抱歉,這兩種解釋,我還是說服不了我自己。
不過這件事還有一個很好的結局:這個男生自從我爸說了他以后,再也沒有打過我們班任何一個同學,而且,大家都還挺感謝我的。
在我初中三年的時光里,還有一個女生,雖然她沒有打過我,沒有罵過我,但是,帶來的傷害我也還記得。上面提到的那個年級第一的男孩兒,我們都喜歡他。12、13歲的女孩子剛好情竇初開,喜歡在喜歡的男孩面前表現自己。于是,整整兩年半,這個女生一直冷嘲熱諷的奚落我。特別是,當這個男生(當時他也挺賤,喜歡挖苦人)嘲諷的時候,她的聲音更大。再后來,初中畢業,她給我發了一條信息:對不起。其實,她也完全可以不用抱歉,年輕的我們,都會被愛情沖昏了頭。但是,一句簡單的對不起,怎么能風輕云淡的讓三年的種種真的煙消云散?
后來,我上了一所市重點高中,與校園暴力終于畫上了句號。
我想,你們會很驚訝我的記憶力,這些這么小的事你怎么都記得這么清楚?因為傷害在心里。雖然他們距離現在都有10年了,或者十多年了,但是回憶起來,每一幕都無比清晰。我現在還清楚地記得當初的那些無助、膽小的心情,每天戰戰兢兢的上學。
每一個經歷過校園暴力的人,無論過去多久,都會記得那些殘忍的黑色歲月。有時候甚至都會在半夜里做夢夢到嚇醒。
其實,在我看來,校園暴力,除了學生給的,還有老師給的。老師的冷漠、不稱職鑄就了更多悲劇的誕生,毀掉了更多的孩子的一生。我提到過很多次的,我小學老師當眾說我唱歌跑調,比驢還笨,這算不算校園暴力?我的高中班主任說我這一輩子也考不上大學,說我爸爸不該把我送到學校里來,拉低班上的均分,脫學校的后腿,從來沒有半句鼓勵,逼著我去學藝術,這算不算校園暴力?有時候,人們的口舌更是一把鋒利的刀,活生生刺激學生的心臟,讓他們沒有一點力氣反抗。這些大人,將他們惡心的思想潑向孩子,這不是校園暴力,是什么?
十多年前就有校園暴力,十多年后的今天,有了互聯網原本是讓我們接觸到更多、更全、更新的東西,開闊我們的眼界,為什么成為了另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校園暴力,請別簡單的當做孩子們之間的玩笑來處理了。這是家教的體現、孩子心理扭曲的開端。希望校園暴力早點消失,與此同時,我也不會在幾年后當我的孩子告訴我,媽媽我被同學欺負了,我嚴厲的質問他,為什么別人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我會告訴他,孩子,他怎么對你,你就怎么對他。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哼,我們整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