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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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文贈予“初晴”茶師與ASVA MANDARAVA 花道的修習者,愿以此有所悟,有所得。
文摘《禪藝插花》此書是插花者結緣禪花所著的禪花培訓教材,有一定量的歷史考據,重點是能在浩瀚歷史中把佛法禪密中花與禪的這份緣由總結于此,很慶幸有如此用心之人做了這樣的工作與貢獻,頂禮!
因此書總結花與禪的緣由甚好。并闡述了禪花插花是一門獨樹一幟的插花類別與茶花(茶席插花)等做了區分和對比,簡單總結了禪花的美學特質和原則等,此書中禪花和茶花的特點加在一起,正好契合了 ASVA MANDARAVA 花道的部分特質與原則,ASVA MANDARAVA 花道其意在禪道,甚深微妙,不可說,不可說,插花去,去插花……
有興趣的朋友可以自己買來學習(大部分理論都摘錄在此,其它部分為技法圖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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禪與花,是兩者,又是一體;

禪花,是一體,又是兩者。

禪中有花,花中有禪,禪花一如;

道是:禪是一枝花!


一、拈花一笑

宋代釋普濟著《五燈會元·七佛·釋迦牟尼佛》中有言:

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實相無相,微妙法門,不立文字,教外別傳,付囑摩訶迦葉。”

這被認為是禪宗的起源,摩訶迦葉就此成為印度禪宗初祖,至第二十八代達摩時傳入中國,中國奉達摩為禪宗始祖。

在這段話中,世尊釋迦牟尼拈花,拈的是什么花呢? 《大梵天王問佛決疑經》中是這樣說的:

爾時大梵天王即引若干眷屬來奉獻世尊于金婆羅華,各各頂禮佛足,退坐一面。爾時世尊即拈奉獻金色婆羅華,瞬目揚眉,示諸大眾,默然毋措。有迦葉破顏微笑。世尊言: “吾有正法眼藏,涅槃妙心,即付囑于汝。汝能護持,相續不斷。”時迦葉奉佛敕,頂禮佛足退。

原來世尊拈的是金色婆羅華(一說紫色的金蓮花),在中國古代“華"為“花”的通假字,如今的日本仍有稱“花道”為“華道”的,以表傳承清明,不折不扣。

婆羅花有稱即是優曇婆羅花,是傳說中的仙界極品之花,因其花“青白無俗艷”被尊為佛家花,花形渾圓,猶如滿月,遠遠看去, 白色的花朵像是卷了干堆,有瑞祥之氣繚繞。據《法華文句·四上》: “優曇花者,此言靈瑞,三千年一現。”

婆羅花原產于喜馬拉雅山麓及位于印度中南部的德干高原,這一帶正是世尊釋迦牟尼出生、生活與弘法的地區,大梵天王以本地最常見又最珍貴的金婆羅華獻于世尊,是一件十分自然的事。大梵天王如何獻花,史料沒有更多記載,是花團錦簇般地整束敬獻,還是插作好瓶花或盆花之后的供奉?不管怎樣,金婆羅華送到世尊跟前時,釋邊牟尼只是輕輕地摘了一枝花,然后“拈花示眾”,之后便開啟了禪的序幕。

真可謂:禪是一枝花,盡在不言中。這一枝花是離了土的木本之花,恰如插花師手中等待綻放第二次美麗生命的花材,準備述說自己對這個世界的念想。

婆羅花開,三千年一回。世尊釋迦牟尼涅槃于公元前五百四十四年,按佛歷計,迄今已有二千五百六十年。如果釋迦牟尼在世時曾經見過婆羅花開,那么下次婆羅花開離我們大約還有四百四十年。

經過幾世輪回,那時的你還會在插花嗎?


二、一花一世界

沿著拈花一笑的思路,在佛教中就有了另外一句重要的話:一花一世界。

佛教大乘戒律經典《梵網經》,系祖籍天竺(今印度)的鳩摩羅什(344—413年)所譯,其卷上謂:

盧舍那佛坐千葉大蓮花中,化出千尊釋迦佛,各居千葉世界中,其中每一葉世界的釋迦佛,又化出百億釋迦佛,坐菩提樹。

文中內涵已有一花一世界的意味。大乘佛教主要經典,也是華嚴宗的立宗之經《華嚴經》,系佛馱跋陀羅(359-429年)所譯,根據經中表達的思想,后人又歸納出“佛土生五色莖,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的美句,但因不是經文直譯,并不能成為“一花一世界”提法的來源依據。每一朵花都是一個世界,每一片葉都是一處法性,處處是佛性,處處有菩提,這就是所謂的華嚴境界。

《華嚴經》認為這個世界無所謂缺陷,即使是缺陷,也是美的;這個世界是至真、至善、至美;是一真法界,萬法自如,處處成佛,時時成道。這些思想后來也被中國古代禪師所吸收,轉化為一種枯寂審美情趣,并影響到后世的茶道、花道與香道之中,日本雅道中更是把“佬寂”美學發展到了極致。

唐代時大珠慧海禪師說:“青翠竹,盡是法身,郁郁黃花,無非般若。”這是比喻佛法無邊,無所不在,無所不能。所有的青青翠竹都是佛的法身,郁郁黃花皆是無上般若。這里的黃花主要指菊花,那是秋天的美景,從一朵黃花中就可以看到輪回因果與世界之奧。

清代的唐蝸寄(唐英,1682-1756年)為廬山東林寺三笑庭題聯,則直接表達了“一花一世界”的思想:

橋跨虎溪,三教三源流,三人三笑語;

蓮開僧舍,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

從此, “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成為佛家常用偈語,也為眾人所熟知,更常常在插花師口中吐出。古代文人禪師通過插花這種方式,把自然美景遷到起居廳室之中,不僅有親近自然,回歸自然之意,更有開啟般若智慧之愿,從一花中看世界之冷暖,于一葉中悟如來之妙諦。


三、枯的任他枯

禪中有花,花中有禪,禪師愛花,禪花一體。

在流傳下來的禪宗公案中,有許多關于禪師愛花、惜花、種花、插花的內容,人們從中可以疏理出一些禪宗美學的思想,并在生活中得到運用。

唐代高僧、石頭希遷禪師的法嗣藥山惟儼禪師有兩個弟子,一叫云巖、一個叫道吾。有一天,師徒在郊外參禪,看到一棵樹長得很茂盛,另一棵樹卻已枯死。藥山惟儼禪師就問道:“榮的好?還是枯的好?”道吾說:“榮的好! ”云巖答:“枯的好!”這時來了一位沙彌,藥山就問他:“樹是榮的好呢?還是枯的好?”沙彌說::“榮的任他榮,枯的任他枯。”藥山惟儼禪師對小沙彌的回答很滿意,這位未經世俗侵擾過的徒弟,把藥山惟儼禪師想說的法說了出來。

“榮的任他榮,枯的任他枯。”這是禪宗美學中的一個重要思想,榮盛是一種美,枯寂也是一種美,它們都是生命的存在形態,當榮盛給人喜悅與躁動時,枯寂卻給人以啟迪與靜謐,皆是這個世界的常態之一,也是人生必須面對的境遇。

禪宗五葉之一的曹洞宗門人說,他們的境界是“枯椿花爛漫”,達到這種境界的人是“子規啼斷后,花落布階前”,一派春光明媚的氣象,反映的是一種自然適意的審美心境。有時,相對于榮的繁花,禪師對于枯的寂靜更為偏愛,與常人不同,他們往往可以在枯萎中看到孕育其中的新生命。

《五燈會元》中說“牛頭山慧忠禪師”云:

“威于具戒院,見凌霄藤遇夏萎悴,人欲伐之,因謂之曰:‘勿剪,慧忠還時,此藤更生。’及師回,果如其言。”

慧忠禪師對于凌霄藤的偏愛,正是掌握了它的生長習性,看似凋零枯萎,實質氣息猶在,過了夏天,經歷寒冬后,它依然會更生出芽。《五燈會元》記載這位慧忠禪師的篇幅不多,卻還是把他的圓寂與藤樹聯系到了一起,在禪師當年坐化之前,一掛衣藤先其枯死:

大歷三年,石室前掛鐺樹、掛衣藤忽盛夏枯死。四年六月十五日,集僧布薩訖,命侍者凈身發浴身。至夜,有瑞云覆其精舍,空中復聞天樂之聲。詰旦,怡然坐化。

可見,枯、寂、萎,在禪師眼里有著特別的生命意義,沒有涅槃,便沒有新生。


四、見桃花悟道

禪宗公案中還有幾則關于禪師見花開悟的事例,活潑潑地再現了了禪師從漸悟到頓悟那一瞬間的喜悅之情。

《五燈會元》卷四“靈云志勤禪師”有這樣一則公案:

(志勤禪師)初在為山,因見桃花悟道。有偈云:“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后,直到如今更不凝。”為覽偈,詰其所悟,與之符契。為曰:“從緣悟達,永無退失,善自護持。靈云志勤禪師“三十年來尋劍客”,表明出家悟道已有三十年,尋劍客就是指他自己,他在尋什么劍?尋佛教中指出的智慧之劍!尋到智慧之劍之后,就可以對內斬斷煩惱,對外切除貪欲。“幾回落葉又抽枝”,表明四季更替,春夏秋冬,直到如今,重新感悟桃花從花蕾、花蕊開始積累,在汲取天地之靈氣與陽光雨露之后,終于展現花姿,完成生命的綻放。于是,花開見佛,靈云志勤禪師開悟了。對于他來說如果沒有三十年的漸悟,何來一見桃花后的頓悟?

靈云禪師見桃花悟道是禪宗著名公案,后人常常以此為話頭參禪宋代的黃龍派和楊歧派弟子都有因參究這個公案而悟道的。如黃龍派弟子覺海法因在與師父討論、參究靈云見桃花悟道公案時悟道,寫下悟道詩云:

巖石桃花開,花從何處來。

靈云才一見,回首舞三臺。

而楊歧派門人何山守珣在參此公案而悟之后,也寫下了一首悟道詩:

終日看天不舉頭,桃花爛漫始抬眸。

鐃君更有遮天網,透得牢關即使休。

可以看出,從禪悟的途徑,到禪悟的傳達,都是以一種藝術審美的方式來完成的,禪師對于美好事物的理解具有獨立思想,禪宗美學的特性也由此而彰顯出來,這對后世的中國文人影響很大。許多文人墨客雖然沒有出家,但不少人專心研習禪道思想,更有人紛紛飯依禪門,成為在藝術領域獲得創作靈感的重要源泉。


五、歸來笑拈梅花嗅

靈云志勤禪師是一位唐末五代的比丘,他見桃花悟道,另外一位見花開悟的人則是比丘尼,她是看到了梅花后開悟的。宋代羅大經著《鶴林玉露》中記載,唐代有位比丘尼叫無盡藏,她看到梅花以后恍然覺得,春天就在枝頭上,然后就寫了這首詩:

終日尋春不見春,苦鞋踏破嶺頭云;

歸來笑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

“終日尋春不見春”,跟靈云志勤禪師一樣,無盡藏也是久久不能悟道。“芒鞋踏破嶺頭云”,草鞋踏破山嶺上的云,即使一直站在高處,與開悟所能夠呈現的艷陽天始終離得很近,卻遲遲不能開悟。

“歸來笑拈梅花嗅,春在枝頭已十分。”等到她從山嶺上回來,回到平常心的生活中時,卻看到梅花開了,這時的她知道自己已經瓜熟蒂落,水到渠成般自然開悟了。一個“笑”字,表現了無盡藏的頓悟,有柳暗花明之妙,末句“已十分”更是寫出了梅花綻放,以及爛漫春色的濃烈。

自然妙道,原本就在人心之中,只是人們沒有發現罷了。因此,向外求只是枉然,向內求才是正道。只有善于變換思維角度,才能體悟到其中的禪機妙理。當人們面對美麗的花朵時,一定會有許多的啟發同時進入大腦之中,花如在野,人如在外,當自然與自己如此靠近時,難道不能啟迪自己關于世界、關于人生的種種善念嗎?

古代禪師正是借助對花的理解,體情世間冷暖,感知輪回因果。他們對于花的熱愛,可以從另一則公案中得到解讀:

長沙鹿苑招資大師一日游山,歸至山首,首座問:“和尚甚處去來?”師曰:“游山來。”座曰:“到甚山處?”師曰:“始從芳草去又逐落花回。

“始從芳草去,又逐落花回。”這是愛花人的審美極境。南宋初年的宏智正覺禪師為此揭示說:“十成游踐到個般田地,一切處穩,一切處閑”,“向其間游踐,野云倚山,家風閑淡,秋水著月,境界澄明”,“一段光明,是自家真實游踐處,著精神體取。”指明了真常境界的達到必須經過長期的“游踐”工夫,達到“十成”程度這一階段方可獲得方能證悟到這一審美的人生極境;而這種修煉“游踐”的過程,也是心的修養歷練的過程。

尋花、賞花,插花,再賞花,正是心的修養歷練的過程。


六、多多許不如少少許

唐代詩僧齊已,早年拜為仰宗仰山慧寂禪師為師。一天,他帶著詩稿去拜見好友鄭谷。鄭谷讀到齊已《早梅》一首詩時,不由得沉思起來。鄭谷吟道:“前村深雪里, 昨夜數枝開……”,鄭谷對齊已說:“梅開數枝,不算早了。”又沉吟了一會,鄭谷說:“不如把‘數’字改為‘一’字貼切。”齊已聽了,驚喜地叫道:“改得好!”恭恭敬敬地向鄭谷拜了一拜。后來,人們就把鄭谷稱為齊已的“一字之師”。

由“數”改為“一”,減到了不能再減的程度。這“一”雖然是自然數中的最小數字,卻又常常被演繹為最大,大有“芥子納須彌”的意味。佛教中“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正是以小見大,大容于小的深刻含義。

《碧巖錄》第十九則“俱胝只豎一指”中開首便說:“一塵舉,大地收,一花開,世界起。”意思是說:“舉一粒微小的細塵可以涵蓋整個山河大地,憑一朵花開就可以現出整個世界。”弘一法師《山居詩句》中寫道:“素壁淡描三世佛,瓦瓶香浸一枝梅。”他用一支梅來表達冬將去,春已來的枯寂時光。

所以,當事物一減再減,減到無法再減時,便有了升華,簡約出新空間,讓人有更多思索與想象的空間。簡,在藝術創作中,就是要破除繁雜之物,顏色上要少而純,材料上要少而簡,線條上要少而顯,以直指人心的方式,于剎那間捕獲觀賞者注意力,并停留在作品之前,產生深遠的聯想與玄妙的遐想。

禪花創作應該遵循“多多許不如少少許”的原則,以少勝多,以簡勝繁。這本是清代揚州入怪之一鄭板橋的名言,他認為文章以沉著痛快為最,“間有一二不盡之意,言外之意”,可“以少少許勝多多許”后人將此話理解為在寫作與創作活動時要盡可能做到精煉與簡約。

在插花與賞花活動中,以往的文人也崇尚這種簡潔的風格。《梅花百詠》是元代馮子振與釋明本倡和詩集,其中《疏梅》兩詩就直接點明了這樣的審美要求:

《疏梅》

數個冰花三兩枝,東風點綴特新奇。

黃昏照影臨清淺,寫出林逋一句詩。

依稀殘雪浸寒波,桃李漫山奈俗何。

瀟灑最宜三二點,好花清影不須多。

關于賞花的“三兩枝”與“三二點”,后人又有不斷演繹。清代楊州八怪之一的李方膺,也寫有一首《梅花》 :

寫梅未必合時宜,莫怪花前落墨遲。

觸目橫斜千萬朵,賞心只有兩三枝。

這與同時代的鄭板橋思想如出一轍,后來豐子愷先生的一副漫畫就以“觸目橫斜千萬朵,賞心只有兩三枝”為名。


七、花開世界起

禪師與花草的緣分之深,恐怕非常人可以想象。“始從芳草去,又逐落花回。”不是一兩個禪師的獨愛,而幾乎是崇尚自然質樸生活方式的禪師們的共同愛好。《碧巖錄》作者圓悟克勤在上堂開啟學人時說:

花開世界起,達者先知;

葉落即驚秋,賢明早悟。

“花開世界起”,象征著佛法傳承,當年世尊拈花,迦葉一笑,是謂“達者先知” ;“葉落即驚秋”,代表著因果輪回,經歷花開葉落,明白事理,可謂“賢明早悟”。在禪師們的眼里,花不再是花,而是開啟般若智慧的先因,但瓜熟葉落之時,正是獲得開悟證果的時候。因此,禪宗中有偈曰:“心地生諸種,因事復生理。果滿菩提圓,花開世界起。”禪宗把反向指代自然現象來說明事理,稱為“喻象”,如有“三冬花木秀,九夏雪霜飛",“石上栽花,空中掛劍",“無柴猛燒火”,“紅爐焰上碧波流”,“黃河無滴水,華岳總平沉”, “雪埋夜月深三尺,陸地行舟萬里程”等。這些成對的“喻象”,有違于人們的日常生活經驗和科學原理,只有那種強調主觀的思想學派才會打破自然秩序作這種組合。這種思維方式,可以說是有意消解人們習以為常的心理意象,肢解常規的時空觀念,在中國其他思想學派中是沒有的,然而這在看空的般若學中卻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三冬花木秀”與“石上栽花”,變不可能為可能,可見禪師對花的喜愛,有一種希望四季如春,處處有花的意念。在古代,這只能是一種超凡脫俗的想象,而在今天卻可以變為現實。在暖棚里生長出來的花卉早已經可以做到反季節供應,對插花師來,得來全不費功夫。

利用插花的手段,“石上栽花”也不再是困難。在禪藝插花師眼中,石頭不再是無法生根的大地,而是一件件獨具禪意的花器,或是意境插花中重要的點綴,如同枯山水一樣,石頭象征著高山與島嶼,在斗室之間就可以再造出一個心目中的大自然。

花開世界起,感謝禪師教會了我們將自己的心靈與大自然連接與溝通的方式。


八、禪是一枝花

胡蘭成寫過一本《禪是一枝花》的書,因為他曾經不光彩的仕送經歷,兩岸的書局都十分謹慎,很晚才分別出版了他的這本書。《禪是一枝花》是胡蘭成對禪宗第一奇書《碧巖錄》的解讀,通過對一百則禪宗公案的悟解,表達自己對中國禪宗思想的獨特看法。書一經公開出現,就被視為中國禪學的經典之作。

胡蘭成說::“此書是北宋時奉化雪竇寺重顯禪師的頌公案百則,晚他一輩的圓悟禪師加上垂示、著語、評唱。近年中國臺灣的文壇忽流行言禪,雖初緣疏淺,亦是一機一會,我所以寫此《禪是一枝花)》(碧巖錄新語),于百則公案皆與以解明,庶幾發昔人之智光,為今時思想方法之解放。

流傳下來的禪宗公案有一千七百多則,重顯禪師和圓悟禪師取其精華,以《碧巖錄》概括后流傳至今;胡蘭成則又把《碧巖錄》濃縮成《禪是一枝花》,精益求精,在他看來,或許沒有什么比花來代表禪更為恰當了。禪是一枝花,就讓開在心里最好,暖心暖肺。

胡蘭成很欣賞一首寒暑清香的《詠梅詩》,這是一位不知名的僧人所寫:

火虐風嚎水漬根,霜皺雪皺古苔痕;

東風未肯隨案暑,又藥清香與返魂。

他為此評論道:“這是一首寓著禪理禪機的詩,悟道的過程正如古梅的返魂開花一樣,要經過大死一回,把以往的情識意想修持到蕩然無存,方有機緣至道顯露。”或許,在胡蘭成看來,禪是一枝花,也就是禪是一枝梅。

還有一首《禪是一枝花》的歌中唱到:

禪是春和秋,禪是嫩綠的芽

神是你和我,禪是我和你

禪是冬和夏,神是一枝花

禪,可以有許多的詮釋,你和我會有不同的見解與理解,但是,不必爭論,不必計較,因為我們都已經相信:禪是一枝花。

對此,你和我沒有太大的分歧,這已經足夠。放下已見,讓我們獨自去完成一盆禪花,凝視著它,或許我們都會有新的領悟。

純道 二零一七年元旦 于太湖禪藝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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緒論

禪藝插花包括佛前供花、禪房插花、廳堂插花和書齋插花,歷史記載佛前供花還是中國傳統插花的主要起源之一。盤點歷史,在唐代和宋代時期,上自宮廷、下至百姓,插花賞花成風,且規模很大,詩人杜牧在《杏園》詩中說:“莫怪杏園憔悴去,滿城多少插花人。”宋代和明代時期文人受尚自然、崇幽趣、養天年的生活哲學影響,極力主張插花、點茶、焚香、掛畫的生活四藝,以豐富精神生活。故文人雅士的書房齋室、僧人的佛堂禪房無不有數枝鮮花插入花器供養案頭的記載。隨著各朝政治與經濟生活的滌蕩,插花藝術的特征與規模在不斷更迭。明朝插花以文人、禪師為主,風格日趨個性化,使禪花、茶花這類雅俗共賞的小眾藝術得到完善與發展,自成一體,形成中國傳統插花藝術獨特的一脈。因其選材簡約,寥寥數枝;取材方便,隨意尋覓;造型簡練,不拘一格;意境深邃,隨意率性;不僅在當時廣受迎合,而且如今同樣深受現代不同文化層次人群的喜愛。
禪花應用較廣,故有適合禪房、書齋的小品花,也有裝飾佛堂、文人廳堂等體量較大的作品,現今喜歡中國傳統文化的家庭,用傳統插花中簡約率性的禪花點綴家居逐漸似乎已經成為一種時尚。
中國傳統插花藝術斷層了一百多年,文人、禪師所喜愛的禪藝插花究竟是何等模式、具有哪些特征已無法詳細查考,但從相關歷史資料以及文人雅士的禪文禪詩中讓我們讀到禪的韻味,感受禪與花的淵源,加深了對禪花的理解與想象,并在本書中進行歸納與闡述。如有更多的人參與研究探索,讓塵封已久的禪花藝術得到傳承、發揚和光大,可為中國傳統插花正本清源提供更多的參考實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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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一、禪花起源與形式

禪花離不開“禪”字。禪是靜慮的過程,慮后有得,得人心,得事物的本來面目,得精神的空靈玄妙。禪不神秘,到處存在,所見皆宜,俯拾即得。北宋蘇東坡詩“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凈身”。說明禪無處不在,溪聲潺潺是佛陀在說法,山石青青是佛陀的法身。

“虎嘯龍吟凌云志,落花流水平常心”。禪就是不局限于某種固定模式,著意平常心,順其自然,不講究像與不像,工與不工,而在于是否稱心,是否合意。禪定之后并非空無一物,而是至善至美,無疑與適性。佛家的“坐禪”,道家的“坐忘”,僅僅是修行的形式,并非禪的形式,禪本身不講形式,重在修心,提升精神內涵,應該說是人類的一種生活態度。

禪藝是啟發人們思考人生真諦的藝術品或行為藝術,是用自然界的花、草、石、木等自然材質進行重新組合,賦予美的新秩序,美的新生命,它的哲學基礎離不開禪家道家以美為修心養性的這一法門。

古代文人禪師珍惜生命,愛花成癖,托花寄情。宋朝陸游詩作“膽樣根瓶玉樣梅,北枝折得未全開,為憐落寞空山里,喚入詩人幾案來”。明代譚元春詠《瓶梅》詩“入瓶過十日,愁落幸開遲。不借春風發,全無夜雨欺。香來清凈里,韻在寂寥時。絕勝山中樹,游人或未知”。他們以花喻人,用人的情感與花對話,愛之極、憐無限,生怕花卉落寞空山,備受風雨凌欺,請花入室供養于幾案,或置于書齋以伴吟讀,或置于禪室以佐清修。古代這種將采集的植物供養在盛水的器皿里,略加整理其姿態用來欣賞的活動,就是最早的插花,當時在齋室禪房中極為風行。

禪花與茶花有較多共同之處,表現為結構清疏、精致簡約、講究意境,教人崇幽尚靜、清心寡欲。但他們也有不同之處,體現在創作旨趣與品味上各有取舍。禪花是禪家、道家以自然美為修心養性之法門的體現,故禪花擺件多用與禪有關,并接近自然的物品,如石頭、枯木、玉器、原木幾架與墊板等具有自然特色的東西。這里指的茶花,不是指作為一種植物的茶花,而特指在茶道和茶藝活動中出現的應景插花。茶花擺件多用與茶有關的物品,相對說比較精致典雅,如典雅懷古的茶具或用具、精細屏風、窗花、紅木幾架等,且在體比禪花更精簡。臺灣黃永川先生講茶花時說,茶花是齋花與室花更加精簡的文人插花,故從體量上說禪花一般大于茶花。

古代文人禪師都鐘情插花,視插花為高雅精妙的活動,通過插作與欣賞的過程,怡情悅志、凈化心靈。

1. 禪花起源

禪宗有個典故叫“拈花微笑”,出自宋·釋普濟《五燈會元·七佛·釋迦牟尼佛》: “世尊在靈山會上,拈花示眾,是時眾皆默然,唯迦葉尊者破顏微笑。”其意是講釋迦牟尼佛在靈鷲山說法,拈起一朵金色婆羅夷花示眾,一言不發好像暗示什么,眾人皆不解其意,唯有大弟子摩訶迦葉悟意微笑,于是釋迦牟尼將花交給迦葉。這一故事說明迦葉與佛祖面對這一朵花,心領神會、心心相印,一切盡在不言中,僅只拈花微笑而已。在佛祖與迦葉眼里這花就是禪,禪就是花,可見用花表示禪情禪意不是憑空想象,而是有著悠久的歷史淵源。

袁中道在《珂雪齋集》中說:“花之生動而多致,此皆天地間一種慧黠之氣所成,故倍為人所珍玩。”花的形態無論大小,生命無論長短,都有過輝煌,有過奉獻,最后揮灑凈盡碾著塵。修禪也是悟透人生,生死過程皆順其自然,成敗榮辱皆過眼煙云,無欲無貪,從容面對就是禪意。

自東漢末年佛經被譯成漢文傳世后,佛教開始在中國廣泛傳播,隨著佛教的興起,佛前供養三寶即香花、明燈、飲食也隨之傳入,原來深入人心、體現民間愛花情結的簪花、佩花等禮儀活動,很自然地與佛事活動相結合,產生了中國式的佛前供花。

可見禪花最早形式是佛前供花,逐步發展為禪房、齋室、書房、廳堂里的禪花擺置。因此,我國插花藝術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帶有濃厚的宗教色彩。早期的佛前供花距今已有兩千多年歷史,其形式有散花、皿花與瓶花三種類型,最為成熟的當屬瓶花,是我國古代插花形式由簪花、佩花到瓶插的重大飛躍。

“散花”是用花瓣或花形紙片放在花答中,進行佛事活動時,手持花答,將其中的花瓣或花形紙片灑散于佛身或佛前的一種祭祀形式,表示信徒對佛祖的崇敬。

“皿花”是用剪短花梗的鮮花或花瓣放在盤里,也叫“堆花”。后來為了保鮮,用盛有清水的盆、碗等器皿放入短梗的鮮花或花瓣,供在佛案上,是初始佛前供養“三寶”的常用形式。

“瓶供”是將剪切的花枝插在盛有清水的花瓶里置于佛案當中或兩端供在佛前。以上三種推瓶花為佛前供花的主要形式,也稱“瓶插”。佛前瓶花供養形式是中國傳統插花的濫觴。最早的佛前瓶花花材很少,花頭碩大,品質高雅,深含意境。如二支荷葉一支荷花一個花苞,或高低二枝大朵牡丹,或是造型奇曲的梅花,等等,其特點是品種單一,簡約清疏,不同于其他環境的花藝裝飾。

2. 禪花概念

禪花屬于中國傳統插花中的文人插花,禪花的概念是以抱樸守真、空靈玄妙為宗旨,取自然界剪切的植物材料進行重新排列組合,表現禪情禪趣的造型藝術。其含意有三層。

(1)禪花以抱樸守真、空靈玄妙為宗旨。抱樸守真是老子天道自然觀中的一種思維核心,源于《老子》 “見素抱樸,少私寡欲”的理論,其思想是真實自然,不加任何修飾,啟迪人們保持知足常樂的心態,在物質社會中保持自己的本性而不失自我。所謂空靈玄妙大多反映在禪詩禪文中,通過對自然界景色的描寫,把禪的體驗糅合到詩文中,詩中一般不直接寫到“禪”字,而是通過寫景來悟道,暗示佛理禪機,反映禪宗的般若理趣以及清凈空靈的意境。蘇軾臨終前給小兒子蘇過手書過一道偈子《廬山煙雨》,寫道:

廬山煙雨浙江潮,未到千般恨不消。

到得還來無別事,廬山煙雨浙江潮。

其意是未到之前萬般牽掛,非去不可,但到了那里一看原來煙就是煙,潮就是潮,只是本地自然風光原來面目而已。可見,不能以個人想象去推測事物的存在,正如老子所說“見素抱樸,少私寡欲”,自然界就是原有面目,不是人為想象可以改變的。

可見,制作禪花應提倡自然質樸,空靈玄妙,用自然界物質的本來面目進行創作組合,來反映禪的境界。

(2)禪花使用的是剪切的植物材料。禪花制作所用材料一般都是沒有根的剪切植物,個別根系特別美的如蝴蝶蘭也可不剪切,插作時同時展示花、根、葉的美。禪花制作所用材料既有鮮活植物,也有干枯的植物,在俗人眼里沒有生命的枯木、古藤、頑石也可與鮮活植物一起運用,讓人看到生命的全過程。

(3)禪花是一種造型藝術。禪花構筑是花與器皿有機組合的三維空間,是一種類似雕塑且又有生命的造型藝術,插好的禪花作品最好給它布置一個小環境,擺上與禪有關的配件,讓花體與配件構筑成完美的整體,增強禪花的藝術感染力,形成可觸可摸立體的畫,可吟可誦無聲的詩。


二.禪花的現狀

1. 傳統插花類型

古代佛前供花歷經各朝各代的更迭,最終以瓶器插花為主。逐步在民間普及,因有文人參與,達官顯貴推崇,使插花活動由佛前供花變為修心養性,以及日常禮儀禮節必不可少的生活內容之一。從欣賞和用途上考量,插花活動可分為重實用性與非實用性兩大類,禪花也深受影響。

一是重實用性,皇家宮廷的節日用花與貴族廳堂的插花都喜歡華麗,形體碩大豐滿,花的品種多,常取十種花材,一半草本 一半木本,謂之十全十美,六種花材的組合謂之六合等。實用性的插花類型有宮廷里的隆盛理念花、院體花,民間的春節、端午節、重陽節等節日插花。這類插花的理念都偏重花的外形美,裝飾性強,氣氛熱烈,用花材本身的色彩與姿態美來裝飾環境,可以說是以花適應環境,人工造型比較明顯。

二是非實用性,文人雅士、禪師居士的插花比較偏重花材本身的品質,注重用花材的生命表現創作者的心靈和意趣,以環境與花的默契來表現插花作品的深邃內涵。禪花是以禪的大環境或以與禪有關的器具配件營造的小環境,來突出作品獨特的意趣,讓人自然聯想到禪宗、禪修,以及釋、道、儒家的古意。

2. 禪花的現狀

插花藝術隨著清朝的衰落,民國的戰亂,我國流傳千年的傳統插花文化出現一百多年的斷層。時隔數代人,如今對什么是傳統插花的議題各有說法、各抒己見,禪花作為傳統插花中的小眾藝術,更是難逃噩運,甚至完全被忽視。現在寺廟里的佛前供花幾乎都是商業插花,瓶中插上一大堆的各類花材,就理解為以花敬佛,全不知古代佛前供花的初心,以及初始的供奉形式與所用植物材料。因為大多采用的是商業插花,故談不上也不懂得禪花的內涵意境,從商業盈利考慮用花越多越好,從世俗的觀念出發,利用勿忘我、情人草等提示菩薩,為一已私利求得保佑。有些佛事場景用大量的紅掌、洋蘭、玫瑰做成各種圖案,看似輝煌壯觀、隆重非凡,其實完全不是禪宗本意。最早的禪花是以花的品性為重,取材不多,不講技法,是敬佛者的一種心意。如今一些佛事活動的插花搞得鋪天蓋地,喧賓奪主,過于形式化,與商業性花卉裝飾幾乎無異。


三、民族文化的復興

1. 千古文明的傳承

插花藝術歷史悠久,考古發現的資料,如洛陽八里臺出土的西漢彩繪人物磚上有簪花的女士,又如成都羊子山出土的女陶俑發髻正中插著大菊花。折花簪于頭、佩于身應該是現代人體飾花的濫觴,如從這種插花算起,插花活動應始于西漢。從用器皿插花算起應始于六朝(見《南史》的文字,河北望都東漢墓道壁畫)。插花藝術歷經各朝各代的沉浮,賞花、品茗、焚香、掛畫已成為中國古代獨到的審美境界,而不局限于直觀。禪花作品,講究的是愉悅人心的布施精神,寧靜祥和的禪定境界;茶道插花,則講究的是茶境、茶情與茶趣。

在古代,花不僅僅是給人類品與賞,也是文明禮儀的象征,歷史上留下許多文字記載,如漢劉向《說苑》記載,越國使者以一枝梅花作為禮物送給梁王表示禮輕情義重;戰國屈原《山鬼》中有“折芳馨兮遺所思”,是說采香花送給戀人;唐朝李白《春夜洛城聞笛》“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等等,以植物抒發情感、表示心意成為古代文明的一種表現形式。后被文人禪師提升為一種文化并普及到百姓生活,使奉花敬佛成為百姓的生活習俗和生活禮儀,流傳至今。

2. 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世界藝術”的概念是各國特色文化的匯集。現代人對東方人含蓄內秀的品格、淵博聰慧的本質等民族特色的文化與文明淡薄了。有一種人躺在前人的功勞簿上盲目樂觀,認為中國各朝盛世都有文化輸出,外域很多東西都是向我們學習的,盲目以老大自居;還有一種人認為古代的文明禮儀過時了,現代人用不著,再去學習古代的東西是思想落伍。對民族文化不屑一顧,認為世界流行的就是好東西,喜歡趕時髦跟在別人后面學這學那。事實證明,跟在別人后面學是很難超越的,你學了人家今天的,明天人家又有新的發展,特別是藝術類的創新活動,藝術是隨著本民族的文化和地域習俗發展而不斷發展的,只有在熟悉本土文化的土壤中,文明的種子才能生根發芽,開出具有本民族特色的花朵,成為世界文化中的一部分。

3. 現代物質基礎為神花興起提供保障

斷層一百多年的中國傳統插花藝術,如今有了復蘇繁茂的大氣候與物質基礎。隨著商業禮儀插花商機的發展,花卉業的生產、銷售、國際貿易形成良性循環,參加專業和非專業插花培訓成為現代生活的時尚,市場上各種插花器皿、輔件、工具、固定材料等都形成了系統的產業鏈。特別是近兩年,中國傳統插花作為民族文化復興的內容之一,在全國各地蓬勃發展,花市里木本枝條品種繁多,選擇性很強,為中國傳統插花藝術的傳承弘揚提供了豐富的物質基礎。在這種優化的市場環境中興起并普及禪花藝術,是勢在必行,行必有果。


禪在各類宗教活動中最具有藝術特征,以禪為主題的藝術涉及面很廣,有詩書、繪畫、音樂、園林、建筑、花道、茶道、香道等等,其中禪與花結緣最深,禪花有著獨特的風格,歸納起來,一是“清”,即顏色清雅、結構清疏;二是“簡”,即取材精簡、構圖簡約;三是“寂”,即恬淡平和、安寧寂寥;四是“和”,即了悟宇宙,和諧幽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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