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記得曾經和我哥抱怨種種當老師的不如意：班上學生的糟心事，誰把誰打了，誰又闖禍了，還有學校布置的各種活動以及比賽的不正規，最重要的是可憐的低工資。

“你快辭職吧，跟我一起辦廠算了！”我哥直言。

是啊，有這么多的不如意，湊合，為什么不索性辭職，委屈自己，甚至可能是這一輩子？

我記得當時，我的回答是：因為還有留戀，還有一些不舍得。

當時，是這些不舍得，讓我繼續當老師。不舍得幾年來花在學生身上的精力還沒有回報；不舍得其中的幾個孩子那燦爛的笑臉和親切的問候。也許也不舍得這個講臺。

但，現在，當我想到辭職這件事時，內心沒有絲毫的不舍得。我只想走。離開這個班，這個學校，這個系統。

這個班里的某個孩子，已經超出我的能力了，我只能教好他在我面前的樣子，教不會他不在我跟前的行為。在我沒有看見的時候，他總能欺負別人至哭，總能闖禍，總能編造理由，總能耍賴。即使把媽媽叫過來，也無法改變什么，因為媽媽總能在他幾聲哭啼之下，轉變矛頭，直對我。是我冤枉她兒子，是我沒有處理好。我知道，如果是別的老師來教這個班，也許這個孩子和這個媽媽不會這樣囂張，我也嘗試過態度堅硬一些，但無奈，我是這樣一個我，做不到，總想著考慮別人的感受。是一個徹徹底底的爛好人。一想到還要再這么糾纏幾年，我就想離開。

對于這個學校來說，我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師。也許是，我是沒有什么才華，3年了，公開課才第一次上。3年了，什么都沒有獲得。勤勤懇懇的3年，所有的努力都沒有人看見。我還記得剛來學校的時候，滿腔的熱血，第一個星期幾乎沒有吃過飯，每時每刻都在思考怎么帶好這個班。但沒有經驗，無論如何，都帶不好，不是這個問題，就有那個問題，還曾被領導劈頭蓋臉地批評。一起來的兩個老師，一個已經結婚了在休產假，3個月的產假不知她可以休多久，好像一個學期了吧。一個似乎已經是學校數學學科的教研組長。只有我，兢兢業業，無人過問。是啊，把牛累死，是牛自己體力不支吧。是牛自己不會大聲訴苦吧。

每到考慮房子的事情，我就會有很多的挫敗感，這個月的工資是多少，怎么又少了幾百塊？發了這個月，還要等一個月才有這點錢。又要把老師放在道德的高點，視如君子，又像防小人一樣防著老師，有償家教要處分，體罰學生要處分，教師節收個鮮花也要處分?；蛘?，按照一個人的工資代表了這個人創造的社會價值這個理論，老師創造的社會價值真低。社會地位也低，學生摔傷是大事，老師摔傷也只能自己舔舐傷口，學生自殺是不得了的新聞，老師累死也掀不起什么大波。學生是祖國的花朵，老師只是個窮教書匠，賤命一條。

等到65歲退休，我不知道將來還要面對什么。每每想到，心里就會泛起一陣寒意。

辭職吧，真的很害怕，以后的工作更糟糕。害怕是自己小題大做，高看了自己，低看了別人。

老師當得我，逆來順受，連辭職的勇氣都沒有了。真是可悲至極。

但再繼續當下去，一輩子也許也就這樣了。

離開，還是不離開？

離開，以后去哪？

我該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