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這般的寂靜,寂靜得讓我詫異,像是有人故意操縱了一切聲響,蒙蓋了所有煙塵,徒留我的呼吸,和我的心跳聲。
環顧整個屋子,是的,唯一的,蜷在凳子上的女子。面前攤開著一本書,眼神卻游離了文字,扭頭看著這不甚明亮,更算不上燦白的窗外。
陽光,終于黯淡了些吧,不喧囂,不熱辣。連每天在樹梢上啼唱的鳥兒,今晨都不約而同的隱了去。不知道,是不是走了,或者在別處,覓得了更好的山林。
即便如此,它們也沒有錯,原本不是我的寵,我只是恰好,途徑了它們的生命,再有幸,聽到了它們的歌聲。
在這樣的靜坐里,遺忘了所有的塵事,只和自己在心底對白,我一句,她一句,并不高聲,也無爭辯。會意處,展顏莞爾,灑落細碎的歡喜,也不必撿拾,就任其安頓在內心的某一處,妙不可言。
桌上,是凌亂的。有女兒的課本,資料,習題,和用完了沒有蓋上的筆;也有我的書,本,鑰匙,和杯子里早已放冷的茶水。橘色的小提籃里,是維生素C,蒲地藍消炎片,一卷紙,兩節7號南孚電池。籃底躺著的月牙鬧鐘,此刻,嗒、嗒、嗒,嗒,一聲聲,最似那廝磨的雨,執著,分明,打落在臺階上。
它們就這樣擺著,胡亂的堆積著,沒有一物不融合。無所謂遺失,也談不上冷漠,仿佛恰到好處,生來如此,置身于此。
漸聞輕微水響,像小溪,細細的小溪,淙淙,在山澗里藏匿著流。
原來,是最后的一尾魚,在水缸里獨舞。從缸壁的這頭,以快三的節奏,旋轉到那頭,神色陶醉,鰭鱗輕揚。原來,沒有生命自甘淪落,在僅此一程的路途上,哪怕人影散盡,只剩自己,也要迷上這幽深的清醒,跳一曲傾倒眾生的霓裳。
它終于舞累了,水也困了,它們很快睡去,彼此不驚不擾,靜臥它們的江湖,柔若無骨。
綠蘿是醒著的。她新生的葉子黃綠,在挨挨擠擠的深綠蒼綠之間,儼然像個孩童,直立著身子查看四周,眸子清亮,如暗夜星辰。
避免擁擠,我將她們分離,移栽,拉扯的疼痛,早已長成獨立的堅強。施了魔法般的長藤,垂下白色花架,已經無處可去,只得卷曲著,放慢了年少輕狂。
有三四朵紫色的小花開了,清瘦。我不知道名字,那份素樸里,流出矜持的端莊。
還是這樣的安靜。
碼出這一行字的時候,“嗡——”,冰箱里突然長長一聲,悶悶的,開始工作。
有長尾巴雀也回來了,在樹丫間跳著,粗啞的嗓門喚我。
好吧,換上長裙,我到窗前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