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緒
【我很快就愛上他了,跳過猜疑和含蓄的情節,十分肯定。因此我錯過了很多很多,在我漫長的煎熬里,我錯過了一個又一個逃跑的機會,在我本該逍遙自在的歲月里,我錯過了一個又一個美麗的情人。但直到和他再相遇,我又想起那個大難臨頭的下午,決定了我的一生。
于是我把手從手套里解救出來,拽住了他的衣領,他回頭皺著眉看著我,我沒忍住捂著嘴笑了,我說你真好看,真像我的一個朋友,我能和你再做一次朋友嗎?他一定是想起來我了,他理都沒理我的轉過頭去,流氓,他說。】
張白剛從便利店走出來,想買的蛋糕賣完了,她兩手空空取了兩路燈的中點閑站著,就那么隨眼一瞥,突然一下就愣了神。
放在半年前,甚至昨天,張白都不會想到這輩子還有機會再見程森一面。現在時隔兩年,他又活生生的從她眼前經過,似乎是個昨天見過今天剛見明天還能見的人。此刻激起的全部和興奮沾親帶故的情緒都被一股腦的注射進她的體內,她幾乎想又蹦又跳得慶賀一番。
于是張白朝著程森跑了兩步,把手從手套里解救出來,拽住了程森的衣領,他明顯嚇了一跳,回頭皺著眉看著她,她沒忍住捂著嘴笑了。她說:“你真好看,真像我的一個朋友,我能和你再做一次朋友嗎?”他一定是想起來她了,立馬轉換了一副老樣子,他理都沒理她轉過頭去,流氓,他說。
冬天夜晚的街道,行人少汽車多,他走兩步對準斑馬線,眼睛直勾勾盯著對面的行進紅綠燈,剛被張白拽住錯過了綠燈的最后幾秒,現在要重新等六十秒。他稍微側一下腦袋往后看,視覺感官甚至氣流都在通知他,張白就在他背后,只是不再拽他也不再和他講話。連打招呼都不算的神經兮兮的開場白讓他沒緩過神,有點搞不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綠燈亮了,他過馬路,張白也跟著過馬路。
程森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張白知道。可她腦子里的想的也不是什么上道的東西。她想程同學實在是美的獨具識別力,歷史性,建設性,在自己的審美史上很有造詣。當然嘍,她就是因為他美才認識他的,他存在的街道都是一種贊美。美麗讓人神魂顛倒,她一下就失去基本判斷力。只要見他他一停下,她便覺得自己生了根,現在他一離開,她又成了浮萍跟著跑,這次晚上遇見他,又燃起了她藍色的夏天一樣的想象。
高一的夏天第一次見他。張白去隔壁教室蹭著找同學玩,當時已經放學快有半小時多,教室里總共也沒幾個人,張白一眼就能看見了程森,傲嬌高中生的標配模式,膚白大眼高鼻梁,笑起來風流暢快的樣子。她一直目不轉睛觀察他,直到聽到他問同學哪張物理卷子有沒有做的時候她才恢復自來熟的本性,湊過去一看,得意的說:“我們班做過了,要不要我借你啊。”
好像借給了他一張卷子抄,就連攀親戚的資本都夠了。他認認真真抄完卷子,她就開始跟他嘻嘻哈哈閑聊,兩個學渣一一列出當天作業,立志互幫互助能在學校抄完的絕不拿回家到網上抄。沒一會程森就站了起來,把卷子塞進書包里跟張白打聲招呼:“我現在有要事做,拜拜。”張白不明所以,要說她也真的太自來熟過頭了,興致一高就開啟了粘人體質開關。程森出了班門,張白也跟著他走,解釋說:“反正我也沒事干”,程森沒理她,到走廊盡頭右轉進了廁所,張白才停下,心里開心的不得了,沒想到這人長得又帥又神經,太對自己胃口了。
出了廁所程森就開始在樓道里瞎竄,跟著帥哥是很容易跟出使命感的,于是張白走在程森后面,似是抗了大旗,兩眼放光跟著他拐進了最近的教室。程森看來是常客,徑直往有三四個人湊一起的課桌前去混一起又討論起游戲。他開心的時候一點偶像包袱都沒有,眼睛都笑沒了也還是那么好看。在張白沉浸在程森美色中,而程森沉浸在他的討論中時,突然有打量了張白好久的好事者說:“哎呦,程森你有女朋友了。”他停了一下,看了張白一眼,想都不想說:“不認識。”
臘月寒冬,路燈上掛了紅燈籠,照的路燈旁堆積的雪也映著顏色,張白臉也冷腳也凍,在南方上了幾年學回來真有點遭不住這北方的氣候。
程森一路上手都揣兜里,張白也把手放口袋里,一放進去就摸到了留在大衣口袋里的口罩,拿出口罩剛準備戴上,想了想還是算了,又放了回去。
她現在激動的心情稍微緩和了一點,開始尋思接下來該怎么辦。
程森順著對面走,大多數店鋪都因為春節將至暫停營業,整個街道顯得有點冷清,適合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張白不指望程森會主動理她,從來都沒指望過。所以程森突然停下回頭看她的時候她嚇了一跳,蓄謀好幾分鐘準備搭訕的臺詞忘了個精光,脫口而出:“怎么不走了,到了嗎?”
程森反問她:“你去哪?”
顯擺一片衷心的時候到了,她趕緊說:“我送你,你去哪我去哪,我給你護駕。”
他不屑,還死板著臉:“儀仗隊都沒有,還說送我,太沒面子了。”
張白樂了,樂得一愣一愣的,高中時候天天都要開玩笑說請個儀仗隊來敲鑼打鼓外加嗩吶送他回家,其實張白話里意思是想把程森當新娘子送,他不知道,不過她自己心里知道是在占人家便宜也足夠開心。
“你現在是要回家嗎?”張白問。
程森看了一眼表,八點半,“不回。你餓嗎?”
“餓。”其實一點也不餓,張白這幾天趕場子一樣忙,吃了這頓緊接著下頓。今天再晚些時候本來還有約,誰知道半路殺出來個程帥哥,只得放朋友鴿子,雖說重色輕友不厚道,但反正缺自己一個也不少,還是該美色當先。
“那就到荊河路吃吧,離這里近,我也熟。”
“沒想到你現在自來熟嚴重啊,還能跟我吃飯。”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自己這說的叫什么不過腦的話啊。身為程同學老相好(當然是她自封),干什么不都理所應當嘛。
所幸程森沒理她,沒糾結于“自來熟”這個字眼,也沒反悔收回剛才的話。于是短暫的對話結束,程森繼續走,張白繼續跟著。
張白有一種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的感覺,印象中這樣跟著他的次數不少,但那全都是在夏天,穿著校服扎著馬尾,日落的時候吹點愜意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