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天雷滾滾,狂風(fēng)大作。頃刻間雨點傾斜而下,像刀子一樣割在臉上。閃電不時的照亮周圍的景象,恒燁這才看見,玥璇身后那個已經(jīng)變了樣子的仙娥。
那仙娥原本一身鵝黃色羅裙,長發(fā)盤成飛天髻點綴著一根銀釵。現(xiàn)在不知是受了什么巫術(shù),雙眼通紅,面如死灰。
“太……子……殿下……”她像個僵尸一樣僵硬著過來,嘴角緩緩留著烏黑的血液。在離恒燁幾步遠(yuǎn)的距離時,轟然倒下。
“這……怎么回事?”玥璇看著異變的仙娥問。
恒燁摟過她,兩人因為雨水的拍打周身冰冷。
“不宜久留,快走。”
很顯然,現(xiàn)在的情況不是那么容易走掉的。眼前重重風(fēng)雨中漸漸顯出一個人影,在云霧中不急不緩的走著。肩上的斗篷因著狂風(fēng)被吹起,飄揚的霸道。手中拎著一把長劍,不時的泛出幽冷的寒光。
恒燁瞪著眼睛向前看,一道閃電劃過天際,混合著震天轟響,他認(rèn)出對面來的人。
他將玥璇護(hù)在身后,咬牙擠出兩個字,“聞雨……”
對面的人像是聽到又像是沒聽到,他勾起唇角笑笑,一揮手,停了滿天的大雨。
“你是……恒燁?”
忽然停了雨,他們濕透的衣服被冷風(fēng)一吹就刺骨的寒冷。不過讓恒燁怕的,還是對面的男人。
聞雨是玄帝上任時的一個死對頭,他和他妻子疑星帶著一眾修道卻未成仙的妖魔鬼怪一夜之間揭竿而起。玄帝費了極大的力氣才鎮(zhèn)壓了他們,將二人分別關(guān)在宛州和寧州底下,天宮這才相安多時。聞雨作亂時,九州四海被他攪得雞犬不寧,宛如地獄,更有眾多神仙慘死于那個時候。
“他不是在炎獄嗎?”玥璇小聲的問,沒等恒燁作答,聞雨便搶先接了話。
“這個是小玥璇吶!”他笑,讓人不寒而栗,“哎呦,都長這么大了?”
玥璇驚訝他知道自己,聞雨只是擺擺手。“你不用驚訝,我被打殘的時候你們還不到,不到五萬歲。我當(dāng)時為了為了斬草除根,都得知道點兒。”
恒燁面色冷冷的看著他,悄悄握緊了拳頭。對面的人實在是變態(tài),印象中他一直在笑,包括被按在眾神面前接受懲罰時,還有他妻子疑星重傷時,他仍在笑,像鬼魅一般。
聞雨瞥恒燁一眼,似是泛起一絲輕蔑。“我的修為與玄帝相當(dāng),你,”他指指他們“你們,都夠看。”
“你到底要做什么?”恒燁心里慢慢冷靜下來,他松開玥璇的手,進(jìn)一步用身體擋住她。
聞雨偏頭眨眨眼,說:“仇人相見,不該來互相取性命嗎?”他抽出手中的劍,直指恒燁。“你們太不小心了!”
“走!”電光火石間戰(zhàn)事已經(jīng)開始,恒燁回頭狠推一把玥璇,將她送出這塊云,轉(zhuǎn)身同樣抽出自己的佩劍反手一擋。寒光一閃而過,破空而來的刀刃定格在眼前,倒影出自己緊鎖的眉目。他聽見身后玥璇向他喊一聲“撐住”,便沒了聲息。忍著震得發(fā)麻的手臂用力一抽,火光之間他一個閃身離聞雨幾步遠(yuǎn)。落地還沒站穩(wěn)就趕到一陣氣流朝他襲來,他匆匆躲過。聞雨忽然到他身后,輕輕一掌,將他推出去。
“咳!”這一掌不狠,帶著試探的意思。恒燁只覺得胸口悶疼,卻沒咳出鮮血。他看見聞雨笑著向他點點頭,拎著劍向他走來。
“不錯啊!”聞雨笑道,“現(xiàn)在一成功力打不死你了。”他抬手,一點仙法在掌中化出形態(tài)。“那就三成吧!”
恒燁來不及驚訝,掌風(fēng)襲來時甚至沒能喊出一聲。他揮劍擋住這一攻擊,轟天的聲響在他耳邊炸開。聞雨保持著抬手的姿勢,見恒燁居然還能擋住自己的招數(shù),手指一彈,結(jié)束了這次游戲。
“看來……”聞雨輕聲念叨,“你確實長大了。”他提起劍破空一劃,“那就正大光明的打一場!”
“正大光明!”恒燁將說不出的話用目光表達(dá)出來。“我都讓你打成這個樣子還談什么正大光明!”他站起來,感覺自己沒有想象那樣狼狽,也跟著笑了笑。“你是怎么逃出來的?”他問。
聞雨偏頭想了想,反問他,“你難道認(rèn)為你能活著回天宮?”
恒燁眼皮狠狠一跳,“當(dāng)然不,我打不過你。”
“嗯。”聞雨點點頭,正在恒燁以為自己能聽到真相時,他忽然說:“那也不告訴你!”
恒燁一愣。
“我活了這么久,見過太多死于話多的人了。你是天族的太子,我不認(rèn)為玄帝會放任你的安危不管。況且……”他搖搖頭,“就算我說了,你也管不了我的。”
“……”恒燁實在不想說話,他覺著自己修為還是太淺,活了這么久居然第一次見到這么賤的人。
不過聞雨說的也沒錯,恒燁也隱隱感覺自己不會就這么死。
聞雨持劍指向他,“你還是太嫩了,雖然明知殺不了你,但我還是要試試,萬一成了呢?”他一笑,目光中殺意四起,嘴角的弧度都變得讓人膽寒。這次的攻擊不同以往,恒燁幾乎沒看到他動,便感覺一陣疾風(fēng)襲來。聞雨的黑色長袍遮住眼前的日光,手中利劍勢如破竹,真的會把恒燁劈碎一般。
事實證明,兩人之前的感覺是對的。正在恒燁手腕微動準(zhǔn)備防御前,利刃已經(jīng)劈過來。他心里一驚,眼前卻飄過一抹粉色。他被一股力氣推出去,耳邊炸開刺耳的刀劍聲。
很明顯的,他安全了。這回等到自己完全站穩(wěn)后,回頭便看見樂殊用一只金槍擋住聞雨的長劍。兩人僵持在一起,最后是聞雨先撤出,挑起一股疾風(fēng)。
“你是……?”聞雨皺著眉頭打量對面的人。
樂殊一身粉色圓領(lǐng)袍,胸前用金線繡著只尾巴沒長齊的金鳳,袖口被護(hù)腕緊緊勒住,飄蕩的衣擺下一雙白色戰(zhàn)靴,隱隱能看見云錦的文理。這一身颯爽英姿看的聞雨眼前一亮,他目光從下到上,掠過那張秀氣的臉,定格在她一頭黑發(fā)上。
準(zhǔn)確的說,是發(fā)髻間那四個金釵上。
“刀槍劍戟針?”聞雨小小的驚訝一把,“你不嫌重啊?”目光重新掃回樂殊腰上,“還有根鞭子,姑娘,你這樣是嫁不出去的!”
樂殊皺著眉頭瞥他一眼,“我嫁不嫁的出去關(guān)你什么事?管好你自己吧。”她目光向前一指,聞雨身后齊齊出現(xiàn)天兵三千。
“嘶……”聞雨搓搓手指,“出師不利啊……”
為首的將領(lǐng)青云輕輕一揮手,幾乎是毫不費力的將聞雨捆住,押在一旁。
“太子殿下。”青云朝著恒燁行禮,后者眉頭一皺。
“你怎會領(lǐng)兵?”他問。青云是他貼身武衛(wèi),向來聽他一人調(diào)遣。,現(xiàn)在居然站在天兵最前頭,這無疑相當(dāng)于頂了衡海的位置。
青云沒直接回答,而是看了樂殊一眼。
樂殊抿抿嘴,上前答到,“是我讓的。”
“為什么?”恒燁嘴上問道,但心里已經(jīng)隱隱有了答案,無非是將功補過。
“因為師傅出事了,總要有人領(lǐng)兵。”
“掌管天軍是要父皇親令,你有嗎?”
“沒有,但陛下允許我先選人。我這剛找好青云,姐……太子妃就從天上摔下來,說你們出事了。”
恒燁猛然想起,脫口問,“對了,玥璇呢?”
青云接答:“太子妃在來的路上遇到了子妤仙子,因為仙子有身孕不方便,所以慢了一步。”
恒燁點點頭,轉(zhuǎn)頭瞧著樂殊。
按理來說,這小公主犯得錯足夠用他們整整一個氏族來抵罪,但向來罰重賞微的玄帝居然會用將功補過這一辦法來解救這次事端。戰(zhàn)神位置空缺,這在什么時候都是一大隱患,除非……
恒燁心里一驚,看向樂殊的目光變了樣子。
“樂殊。”他用盡量平穩(wěn)的語調(diào),“你認(rèn)定青云了?”
樂殊睜著眼睛想了想,最后搖頭。
恒燁定定的看著她,道:“既然父皇授命于你,我自然不好打擾。但青云是我的貼身侍衛(wèi),向來是獨來獨往,霸道之極。你若用他,定要甚加考慮。”
“可是……現(xiàn)在能和我過上幾招的只有他了。”樂殊有些委屈。
“戰(zhàn)神的位置不能只靠修為來得。”
“那……”
恒燁擺手打斷她的話,“現(xiàn)在言這些為時尚早。這禍?zhǔn)浅剿藓湍阋黄痍J的吧?”
“嗯。”
“找他和你一起思量思量,該怎么辦才好,別一個人在那里瞎猜。”
樂殊不明所以,這辰宿明明比她不靠譜的多。
恒燁已經(jīng)走到聞雨面前,看他閉目養(yǎng)神,被捆的結(jié)實還一副優(yōu)哉游哉的樣子。
“你……”恒燁還是想問他是怎么逃出來的,明明十三萬年前親眼看著他被打入宛州寒地,怎么這會兒好端端的就站在自己面前。
沒等恒燁張嘴,聞雨就笑著睜開眼睛。“你又想問什么?問吧。”
“你……”
“反正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
“哎呀你這個小朋友是在是不懂事,玄帝沒跟你說過大人的事小孩兒不要問嗎?”
恒燁剛剛堵在胸口的一口血,忽然順流而上。他發(fā)誓自己如果不是打不過他,肯定要卸他一條腿。
“回宛州。”
“我就是從宛州逃出來的,你讓我回那里?”
“押回宛州。”
“幾條鎖鏈困不住我。”
“鎖了修為,押回宛州。”
“這回沒辦法了,你們帶我回宛州吧。”
恒燁反復(fù)提醒自己,他是天族太子,他是天族太子,他是天族太子……啪!手里長劍一扔,天族太子也忍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