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說著幕天席地,攪天攪地的大話,萍兒也覺得累。可就是放不下奪冠的金貴彩頭與謝幕時的尊貴榮譽。大約,這就是欲望,是人就會擁有的心愿。已是暮色昏暗,斗南仍舊未回家。萍兒想的緊張,心思全被掏空,手里暗暗捏攏,握成拳。
姨母說的話極對,從來男女之事,都是自私而嬌縱的。不是我寵你,就是你寵我,非要專橫拼出個上下左右的輸贏得失。親熱是一回事,持家又是一回事。
斗南已經兩日冷落萍兒,萍兒把花針別過來別過去,心里別扭盡數發泄至外物。她想,一個天上的神仙都不會過慣的日子,只有兩種,太過平凡,太過不凡。你說她要選,她沒得選,因為她是個凡人,她只能等。
斗南望了望日色,以前只知道星辰遼闊,不想月亮會時不時偷了時間,提早一大段日辰,趕在太陽未落山就升起來。以前,萍兒問過自己一個問題,一個女人會否把心愛之人的信件通通燒掉?斗南不作聲。他心里想,你要是林黛玉,你就會。
斗南坐在石板柏油馬路的梯樓上,復又想起萍兒平時最喜追的電視劇,叫青云志的勞什子。電視劇起播不久,萍兒總是一遍一遍幻想出碧瑤替小凡擋誅仙劍的那一幕,萍兒說,人間之美繁復,閱之又深。可如此癡情的女子,便是尋芳千叢,也再難覓。她要做一個這樣的女人,也要有得對手才成。
斗南想了很多,眼里心里忽然覺察,顯現都是萍兒。現實生活多有變故,親人朋友很難作數。耄耋之年,尚仍康健,便也只得內人在側。頂嘴瞪眼也要成為家中常態。為了什么要與妻子冷戰不休。
只是即使是這樣簡單的道理,很多人窮極一生也難辨別,不是少一雙慧眼,而是八百里路云和月,一生難聽。每日埋首窮經的不是浩瀚書海而是分秒必爭的生意經。都說過日子不易,吃飽飯是首要。閑余時也不要忘卻悠然自得的真諦:不是游手好閑,而是氣度底氣,要始終修煉。
萍兒在家也沒悶著,著實想了許多。怎樣與丈夫攜手共渡好一生,柴米油鹽共同承擔之外,斗南還要挑起家中頂梁。夫妻分擔,在此時便顯得尤為重要。除了一句,我愛你。也許還需要一句,辛苦了。
萍兒從前也是一人心尖之上的花,她還是少女。便已懂得時機開一朵七竅玲瓏心。說她早慧,不為過。可是結婚之后,戒指像一顆魔咒鉆在頭頂。她漸漸懂得,相伴相生。也漸漸似懂得江湖常言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這句話的道理。未必直指兩個人都缺少生存氧氣,更多可能是說,說出這句話的人大多郁氣似李莫愁,殺人跟前放話一句: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如此愛情過不成生活,是在所難免。
萍兒活的久一些便越發明白龍姑娘的好,不僅僅在于貌美。也不可能是因為對俗世的無知。而是大智若愚甚于慧極必傷。情深不壽,有的時候,也許也可以是即使身處暗無天日,黑壓壓一眾人群之中,我也可以眼中只有你,沉靜的走出來,對你說出“斗南”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