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光掠影(五)

我從小就不是一個溫柔的女孩子,很多人夸我文靜乖巧,其實那只是我不想說話沒有其他小孩子活潑愛說話而已。

我的文靜從來都是一種假象。這是一個秘密,一個我一直想向所有人公開卻找不到合適機會的秘密。


小孩子都有一種天生的撒賴的本領,說錯了話或者做錯了事害怕父母責怪打罵,會悶聲不吭躲在自以為相對安全的角落里,或者沒有理由地轉移到其他事情上來換取同情轉移父母的注意力。

有次我上臺階的時候不小心絆倒打碎了手里的碗,我擔心母親責怪我,就先聲奪人大哭起來。母親趕來抱起我,一邊檢查一邊問我有沒有磕傷哪里疼?我只委屈的哭不說話,其實當時心里滿是擔憂害怕被責備,故意裝得可憐博取母親的同情,我根本沒有摔疼。等母親這樣關切地摟著我的時候,我才暗暗放心破涕為笑。

她也看出了我的心思,帶著寵溺的口吻責問,是不是害怕挨打裝得啊,你?

我不好意思地跑開,反正逃過了這一次,我該去開心地玩了。母親的寬容有時候出乎我的意料,就像這一次。而有時候的嚴厲的讓我猝不及防,哎,大人的心思真難懂。

我拿著一根香蕉吃著,去村子西頭找貞兒玩。貞兒是和我同歲的大眼睛女孩,她長的很好看,別人都這么說,我也這么認為的。我的香蕉吃了一半想著應該給貞兒留一半,她也喜歡吃香蕉。我把剩下的半根裝在我的條絨褂子的布兜里。到她家,我叫她不應,到院子里看見他爸爸從屋里正好出來。他看見我說,找貞兒的吧?她媽帶她走老娘去了。我們這邊說去姥姥家都說“走老娘”,那個“娘”字往下拖著因,叫人覺得特別親。

我伸手摸了摸口袋里的半根香蕉,黏巴巴的。哎,我沒意思地轉身回家了。我把剩下的半根香蕉吃了,手里捻著黏黏的口袋想,母親給我洗衣服的時候肯定會責問我又往口袋里裝了什么東西,弄得這么臟。

正想著,我聞到了一股香味,我能準確的判斷是肉烤糊了的那種味兒,好聞,讓人覺得饞。旁邊什么東西響了一聲,我看過去,一堆大青石上有煙飄上來。我悄悄爬上石頭往下面看,是我的小堂哥在那。他正在生火,撅著屁股歪著腦袋往冒煙的柴火上吹。

我還沒來得及叫他,腳下的石頭落了一塊,嘩啦啦把他嚇得跳起來。他見是我便招手讓我下來。我問他在做什么,他趕緊豎起食指放在嘴上讓我小聲。他說他在烤肉吃,不能讓他媽看見,不然又要挨罵。

我站在旁邊,看他生著火,把一個鐵盤架在火上的石頭上,盤子里放著烤的半生不熟的肉,還帶著骨頭。我猜想,他剛才肯定是烤到一半火就滅了,于是重新生的火。

小堂哥很大方,讓我跟他一起分享了他烤好的肉,后來我懷疑那些肉不一定烤熟,而且上面會有很多灰,不過那天下午吃的真香?。?/p>

我回家的時候,小堂哥說,你別把我在這烤肉的事給我媽說??!我說,好。他把他的鐵盤子藏在一塊石頭下,并叮囑我別告訴別人,以后他有肉了還來烤。我答應,好。

過了幾天,我和父親母親回家路過那堆大青石,忽然想起這件事,就翻過石碓,找到那個鐵盤子毫不猶豫地拿走了。母親問我手里拿的什么,我就展示給她看,還把前幾天和小堂哥一起烤肉的事情告訴她。

母親笑著說,你小堂哥又背著你大娘淘氣了。你也太頑皮,拿他的鐵盤子干什么?他找不到又要急了,還給他放那吧。

我哪里肯放回去?覺得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又好笑有趣的事。如果那天我沒有和父母一起,而是自己從那里走過,我可能不會這么膽大果斷地拿走堂哥的鐵盤子。故意在父母面前做這件事,我覺得很好玩,像是在炫耀著什么。

在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我心里都有些忐忑。小堂哥會不會來問我這件事,如果問了,我該怎么回答他。

我的擔心多余了,小堂哥再也沒有提起過鐵盤子的事。或許他早已忘記自己藏了一個鐵盤子在屋后的青石堆上,畢竟他的登高上梯、下河摸蝦的世界太豐富了!


生活不在遠方,就在我們之間。讓我們一起變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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