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漠汐
1
“服務員，肆兩燴面一份，貳兩燴面一份。嗯，蓮菜跟面筋拼一個，多放一點芝麻醬。”
“好嘞?！?/p>
門外左邊空地上，見縫插針擺了五六張桌子。
屋檐下僅90厘米寬，長6米的的小路上又放了六張桌子，勉強才能坐下。
“你好，這邊有人沒？”
“這啊，沒人，坐吧。來晚了吧。”
“是啊。大哥,你們是這附近的嗎？”
“是啊,沒事就跑來吃一碗.人天天都這么多,都沒坐得地。”
“恩。這老板要掙多少錢啊，客人都不用招呼。”
夏日的風熱熱的，即使有角落的大風扇不停地轉著，帶來了一絲涼意。但有些大漢還是熱得把上衣脫掉，頭上的汗水順著赤裸的膀子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不過即使這樣，也絲毫影響不了大家吃面的熱情。
“三大一小，誰的面，”店家大聲吆喝著。
“這里?！币恍』镖s緊喊道，生怕別人搶了。
這里的燴面味厚不膩，面薄且勁道；
總是不修邊幅粗獷外觀，好似不愛洗澡的孩子偷懶臟兮兮的，卻是地地道道的好吃；
黃瓷碗里熱氣騰騰的湯上漂著一層黃油,濃郁的咖喱香味飄香四里,有些老食客聞著味就來了；
調皮的白芝麻在碗里歡呼雀躍，欲邀請同伴共舞；
大塊大塊的羊肉丁看著很是流口水，一口咬下去，“好吃”，是貨真價實的羊肉；
香菜隨意的撒在肉丁上,欲把冒尖羊肉丁的勢頭壓住,似乎叫嚷著“我是老大,你在我下面”；
店家從不給顧客勺子，要喝端著碗喝，一口下肚，曖曖的，真舒服，湯一點都不膩，而且味道更濃。
2
“大哥,他們這家店有多久了?！?/p>
“不記得了,反正這家面我從小吃到大，隔幾天不吃總感覺少點什么。這不，結婚后媳婦也跟著來吃?！?/p>
“閨女，這家店可是正經的老鄭州人開的店，還是咱國棉四廠的人呢，”后桌的老大爺接過來話茬。
“大爺您再講講，您看我們這年輕人光喜歡吃也不行啊，是不是？”我趕忙扭過臉來，對著大爺說道。
“行，給你們講講，讓你們知道一下這四廠燴面有多出名。”老大爺捋捋短的可憐的胡子，很干脆地應聲道。
“你們知道這四廠燴面多少年了，至少30年了。
原來賣燴面的就是一個鐵路上的小職工，后來不知怎么地出了一次事故，這才丟了當時炙手可熱的鐵飯碗，你以為人家愿意啊。（那時的鐵飯碗可是能傳兒傳女的，多少人擠破頭爭著進。）
沒辦法，為了養活妻兒老小，這才出來做生意。推著一個架子車，那個架子工咱現在有些人估計都沒見過，車上一口大鍋來熬湯，兩口小鍋來煮面。
他老是推著車來四廠，旁邊可都是四廠上千號的職工，職工宿舍也在這附近。
那時四廠職工可都是三班倒，中班下班都凌晨了，大家正好當夜宵吃。
三三兩兩的人端著大瓷碗蹲在馬路牙子邊，聊著天，說著廠子里那些事，就外面那條路，老多人呢。
當時生意老火了，一營業就到凌晨三四點。甚至有些人洗澡前先報上飯，洗完澡出來剛好可以吃,可得勁了。
用咱河南的話，味正，中，太中了?！?/p>
老大爺講著都有些手舞足蹈，吸引了一幫的聽眾。
左右一看，哇塞，這外面吃飯的都豎著耳朵聽呢，有些嫌聽得不清楚，搬著凳子跑過來聽。
“大爺，喝口水,您繼續講?！蔽夜吠鹊乃藕蛑?/p>
“好，我喝點水再給你們講?！贝鬆敪h顧一下四周,很滿意他故事的效果，臉上那松懈的褶皺上下跳動著，暴露了老大爺此刻的心情。
“好多人看做生意中，都效仿呢。
告訴你們一個秘密，現在這家老板也是四廠職工的后代呢。
對了，2015年還榮膺“燴面文化節”最具口碑獎呢。
而且人家所有選材，選料都是親自把關，用的是可是高價質優的高筋粉和食用油，采買當天的肉和蔬菜，當天賣不了的可是要全部倒掉。你們說說，這樣好吃的，有良心的店鋪現在能有幾個?！?/p>
3
“二弟,你又在這自吹自擂了?！币粋€身穿白色褂衫的大爺信步走來。
正說著起興的大爺咧著嘴嘿嘿笑著，不說話了。
“大家伙，感謝你們一直支持小店，我這二弟從小就吃這燴面長大，特別有感情。在家也坐不住。老是來店里幫忙，順便吃面。每次遇到打聽的人就會滔滔不絕的講個不停，謝謝?！?/p>
“大爺，這是您家的店??？”一人問道。
“是的，這是我家的店。我們做生意從不欺詐顧客，大家如果遇到可找我核實舉報，我十倍賠償他?！?/p>
“不，不是這個意思。我說吧,他是想問您，這燴面怎么做？在家都做不出來這個味?！毙「缬悬c著急，同行的伙伴幫忙問道。
“這個啊，行。給你們簡單說說，不過里面有些涉及配方就沒辦法透漏了。
我們這燴面加了咖喱粉,既起到提鮮還可以去腥。每天用200斤新鮮羊骨，羊肉，加得還有我們特質的中草藥，羊肉還要經過鹵制，在鹵制過程中放置有藥包，藥包里可有近30味呢，可以有效去除羊肉的腥味和膻味，這么多的草藥在里面，這味道肯定不一樣的。”白色褂衫大爺很自豪地講道。
“面來了，三大一小?！狈諉T適時的喊道。
“不過你們要是在家做，根據口味比例適當調整就行。今天就說這么多吧，下次我們繼續。面來了，大伙兒趕緊趁熱吃。”
4
“老哥，你說他們家的面怎么這么筋道呢？我有點意猶未盡的問拼桌的大哥。
閨女，這你大哥就不懂了，來，大姐給你說說這繪面怎么這么筋道，全靠和面的技巧。
首先一定要注意，面光，水光，盆光。這就是說我們和面的盆，面，手弄完都要干干凈凈的，別沾得哪都有。
第二，面的水溫一定要適中，冬天用溫水，其它季節用涼水即可。
第三，和面一定要記得醒面，咱鄭州人說得是醒得越久越好，可不盡然啊，根據天氣的溫度進行。弄完這些用半濕的籠布蓋在面上，讓它靜置半個小時。家里如果沒有這個也可以用保鮮膜代替。
第四，醒完之后就不停的揉制，用雙手把面團反復地按壓。千萬別嫌累，這個按壓的時間越長，面可是越筋道，一定要用高價質優的面粉，這才是絕配。這四點缺一不可?！?/p>
“閨女，其實啊，我們來吃繪面，不單單是因為它好吃，而是吃得這個味道。你說在家里一兩個坐在一起吃飯，那什么感覺，啥都沒有。這呢，這氣氛才是我們老鄭州人的感覺。老頭子，你說是不是?！?/p>
“你可別說，還真是這樣的。老了，就想找點熱鬧，大家聊聊天，喝喝茶，多愜意。你再看看這里，面吃到嘴里的滿足感，這面的份量，這面的價位，再加上這個位置，這就是咱老鄭州人的招牌啊，你說哪天招牌不在了，大家還能這樣嗎？”我有點發愣，還沒消化過來。
記憶中的國棉四廠是老鄭州人一輩子的回憶，也是青春的美好。我們來這邊只是想找到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感覺，來看看那個年代的故事，順便品一品能代表老鄭州的頭號美食———四廠繪面。
一碗燴面,一碟糖蒜,一盤羊肉串,真得勁.
發小、丟兒們（鄭州話“弟兄們”）坐在一塊，喝個小酒，回憶往昔，就著黃湯的燴面，氛圍就來了。
5
后記:
老鄭州人的味道總是讓人記憶深刻,更別說老鄭州的美食了。
四廠街道兩旁都是密密麻麻的小店，可別小瞧它們，說不定都比我們年齡還大呢。
不過最最出名還是這四廠燴面，更多的60后、70后、80后、90后，甚至一些00后都會來這里找尋童年里的記憶。
特別交待一下：鄭州有國棉一廠、國棉五廠、國棉三廠、國棉四廠、國棉六廠，全部歸鄭州國棉紡織廠管，鄭州紡織業能夠興盛一時也是靠60年代的職工，這可是當時赫赫有名的國企單位。而這些國棉廠區現都已經破破舊舊，甚至都已拆遷重建，只有四廠這里還保留著當時的模樣。這都是60年代的記憶，而這里也是鄭州發展最快的地方。
眼饞下沒來過鄭州的小伙伴們: 四廠燴面、鄭州缸爐燒餅、鄧記燒雞、開封一條街、舞陽逍遙鎮胡辣湯、河南鹵面、油饃頭、粉漿面條、豆腐腦、洛陽水席、黃河大鯉魚、新密卷尖、大石橋的餛飩、汝河路的杏仁茶、西郊的炒涼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