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最近,愛上了獨處。
? ? ? ? 獨處的時候,我并不感到孤獨,相反,精神世界豐富充實,心靈感到安寧和自由。就像朱自清在《荷塘月色》中說:“我愛熱鬧,也愛冷靜;愛群居,也愛獨處。像今晚上,一個人在這蒼茫的月下,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便覺是個自由的人。白天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說的話,現在都可不理。這是獨處的妙處。”
? ? ? ? 在古希臘人的哲學中當中有這樣的思想:幸福非輕易獲得的東西,在別處不可能找到它,只有在我們自身中才能發現它。
? ? ? ? 獨處的時候,我感到了幸福。
圣伯爾納(法國基督教神學家)說過:“哦,獨處,惟一的至福。”
? ? ? ?不過,這個觀點確實很容易引起質疑。
? ? ? 一個與圣伯爾納觀點相左的黑格爾派哲學家說:社交是他的全部和根本,他自己只是一個各種關系在此相交的無形的點,如果將他與黑格爾、他的大學、他的教會、他的妻子以及他的出版商的種種聯系一一抽除的話,他將什么都不是,或者最多只是個名字和一副掛衣架。
? ? ? ? ?由此可見,于他而言,我們是不是也可以說“哦,社交,唯一的至樂”呢?但是,這并不說明圣伯爾納的判斷就是錯誤的。圣伯爾納思想高宏,心靈奇偉,而且對社交知之甚深;至少,他在長久而投入地、轟轟烈烈地體驗過社交之后,接受先人們對社交所下的結論;同時,他也熟知宗教生活和獨處。我自然可以認為,他對自己也一定有正確的認識,獨處一定是他唯一的幸福。
? ? ? ? 我想,兩種說法都是大實話吧。這兩種對精神體驗的判斷或坦陳雖然大相徑庭,卻都是誠實可信的。不過問題并不局限于二者之間的這種交鋒。這兩種判斷所表達的不同本質由來已久,而且層次不一,其中一種還可能是由另一種派生而來的。
? ? ? ? ?愛上獨處不等于否定社交。社交是人的一種本能,而且是根深蒂固的。因為,人一來到這個世界上就會發現他是與父母、兄弟、姐妹在一起的,也就是說他是處于社會之中而非獨處的。因此,不能說喜愛獨處是人類本性的一種原始特征;而是經驗和反省的結果。隨著時光的流逝,人的經驗隨著理智能力的發展而日漸豐富,他對自身的反省也就隨之越發深刻。
? ? ? ?人都是喜歡群居的。就如寒冷的嚴冬,人們擁聚在一起以使身體暖合起來,對于普通人來說,陪伴別人要比獨自一人容易得多,與他人進行思想交流,也可以激發我們的精神。這使人們感到與他人的社會交往顯得仿佛是令人愉快的,因而,他們寧愿與人相交。
? ? ? ? 傳統的社交多是發生在同學、同事、鄰里甚至親屬、朋友之間。隨著技術、時代的進步,社交新媒體出現,它有著非常積極的一面。最直接的,莫過于它讓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交流變得更加方便、快捷。它很容易讓陌生人因為新奇以及共同興趣帶來的交往產生愉悅。比如豆瓣,人們依據興趣建立組織,開展活動,把具有同樣興趣、愛好的人們聚攏過來。除了共同興趣帶來的交往愉悅以及寂寞的排遣外,交往中積攢的人脈、關系,也成為新型社交給大家的額外饋贈。社交達人知道,每一張“熟臉”都有各自的優勢,都能釋放出不同的能量,說白了都能辦事。交往之余,儲存這些“熟臉”,以供日后開發利用,如此一來,社交不僅僅是建立了廣泛的人脈網絡,也會成為一個數據庫。
? ? ? ?撫慰人的天使和折磨人的妖魔必然會同時出現。
? ? ? 很快,人們就感到了煩惱甚至是難以忍受。我們或許都有這樣的體驗:我們有時候看著朋友圈里上百個名字,卻找不到一個想說話的人;在歡聲笑語的聚會散場后,發現依然是孤單相伴;平時我們引以為豪的廣泛地人脈圈,也不過是相互利用的利己為大的籌碼。
? ? ? ?一個人不可能與除他自身以外的任何人,甚至包括他的朋友或生活伴侶完全和諧一致。個性差異、氣質迥然常常或多或少的引起不和。即使人們之間保持了高度的和諧一致,但人們在當下瞬間的情緒差異仍然會造成暫時性的不相協調和分離。拉布呂耶爾說:“交際上,愛才是真正危險的,甚至是致命的。”連伏爾泰這個最善于交際的法國人也不得不承認:“地球上擠滿了密密麻麻的人群,但卻沒有值得與之談話的人。”直截了當的說吧,無論友誼、愛情、婚姻的紐帶多么牢固,一個人最終所能關照的自有他自己。
? ? ? 事實上,自然社交被證明是一種精神上的失敗。
? ? ? ? 可見,喜愛獨處顯然不是人性中一種直接的原始沖動,而毋寧說是某種從屬的漸次生成的東西。
? ? ? ?至此,圣伯爾納的意思我們也就明白了,他認為追求精神生活的人通達幸福的唯一途徑是獨處,因為一個變動不居、挫折頻頻、且瑕疵斑斑的世界是無法令他滿意的。在這一途徑上,留下了很多偉大者的足跡。
? ? ? ?莊子只做到了漆園小吏,他轉身離去,他的理想是至人無己的逍遙;蘇軾冤屈被貶,然后深悟:唯有清風明月才是能享有的不竭之物;陶淵明在官場數次進出,最后歸于“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
? ? ?波斯詩人薩迪在詩集《薔薇園》中說:“自那時起,我們便告別了社會,踏上了通向隱居的小路;因為,獨處才有安全。”,他還說到自己:“我厭惡大馬士革的朋友,我逃進耶路撒冷周圍的荒原,去尋覓那野獸的世界。”布魯諾也聲稱自己是隱居之友。他說:“在這個世界上,那些一直渴求預先體味神圣生活的人總是齊聲吶喊:看那!我將漂流遠方;我將獨棲荒野。”
? ? ? ? ?然而,這條途徑在其開端是極其艱巨的。首先就要戰勝種種自然的欲望,它誘惑你拋棄憂愁郁悶和毀滅靈魂的孤獨,以換取與人們共同生活,換取社交;即使糟透了,也能給你一種人類的友情。它會使肉身凡胎的行路人精疲力竭,形容憔悴,就像齋戒了幾百個晝夜一般,而世人也會認為他以后的生活相當貧寒清苦,相當可怕。然而,最后走過那一段路,堅持下來的人,有些成了圣賢,有些成了詩人,有些則成了哲學家。
? ? ? ? 所以,如果有人說幸福只存在于社交中,他的格言也許與圣伯爾納的斷語一樣真誠,實在,但卻沒有后者那么深刻。因為在自然社交之下,在它的每個成員的心中,一直存在著一種強烈的,精心呵護的孤獨,一種原初生命的不可能被徹底打破的沉睡;而在自然社交之上,也總有另一種獨處——一片靜謐而輕靈的曠野,在召喚著心靈。
? ? ? ? ?世上還是凡俗之人居多,當我們發現社會不盡如人意,感到自己遁入孤獨更為恰當時,顯然我們不是一個能夠經受得起長期獨處的考驗的人,尤其是現在的年輕人。因此,我們在社交中應該保持某種孤獨的習慣,亦即學會在人群中保持一定程度的孤傲。既不要拘泥于別人所說的話,也不要立刻和盤托出自己的思想。并且,不要對他人期望過高——無論是在道德上還是在才智上,而應強調自己與別人的意見的差異,這是實行一種值得贊許的寬容的最佳途徑。倘若你這么做了,你就不會與他人有過于密切的聯系和交往,卻又顯得似乎生活在他們中間。
? ? ? ? 社會恰如一團熊熊烈火——聰明人因與之保持適當的距離而得以取暖;傻瓜則不是因為靠的太近而被灼傷,就是抱怨火的灼燙而逃逸,以致于孤零零的忍受嚴寒的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