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6月22日，是我大學生活的最后一天。

現在已經不太能記得起宿舍兄弟之間離別之愁苦，好像也沒有什么可歌可泣的難忘時光。就像我前22年毫無趣味沒有波瀾的平凡之路，當時的心情也是出了奇的平靜，似乎離別是情侶和小姑娘們的專利。

每每回想起那時候，首先迎面撲來的竟是下水道般令人作嘔的陣陣刺鼻氣味令人頭暈目眩。

記得臨近離校的那段時間，大家抽煙喝酒打牌，赤裸上身，穿著讓宿管阿姨在監控探頭邊左右為難的平底褲，挺著突出的肚腩在各個宿舍來回穿梭，看著彼此油膩的臉，陣陣笑聲在空中伴隨著越來越高的發際線慢慢走遠。

我記得當時宿舍幾個伙計穿著學士服，圍坐在牌桌前，嬉皮笑臉地打著牌，用學生混子玩世不恭的姿態告別學生時代。現在漸漸才發現，那一幕似乎成了我們向傳統發起挑戰的絕唱。曾經不懼一切的勇氣，在見識了山外山樓外樓之后，在認清了自己和宇宙的關系之后，在經歷了窮到一個饅頭分兩餐吃的日子之后，仿佛順帶著臉上輕蔑的笑容一起消失不見了。

畢業的最后一段日子，現在只能記起一星半點，只是記得很熱、很燥。大家吃著笑著嗨著，嬉笑怒罵，那一刻，我們就像一個個即將被槍決的死刑犯，今朝有酒今朝醉，珍惜最后一段自由快活的時間，把一天當兩天過，怎么盡興怎么來。以為抓住大學的尾巴就能抓住明天。現在想想，其實沒有任何意義，我們盡力想要快樂，盡力去做一切仿佛能讓我們開心的事，從心理上我們會認為我們應該是快樂的，因為大眾對快樂的定義好像就是這樣。其實我們只是選擇了一條路徑，一種表象，至于能不能導向我們想要的結果，未可知也。當你為了快樂而去快樂，結果不一定真的如愿。我一直認為，快樂是忙里偷閑，是高三晚自習上偷偷摸摸看雜志的欣喜，是和所愛的人一起做兼職掙到100塊錢后的親吻，是一場艱難比賽結束后的一罐可口可樂，而絕不是畢業那段無拘無束撒開了玩的時光。

那段時間，只記得很亂很亂。有情侶面臨分合的，有半道上喝酒吐了一路的，有跳蚤市場不知道從哪里冒出來的中國大媽，有把嶄新的大學教材按斤變賣的問題青年。那段時間可熱鬧了，仗著畢業生的身份，仿佛在哪兒別人都要讓著幾分。我常常趴在宿舍樓陽臺上看樓下搬著大包裹跑到寄件處的他們，一個接一個排著隊等著自己的大塊頭物件過個秤，然后被拖走奔向祖國四方。我看著他們的表情，好像也沒有什么表情，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呢。只是不由得覺得年輕真好，好像只要愿意，他們可以變成他們想成為的任何一個人。看他們，好像對明天也沒有什么擔憂，難道只有我一人對明天充滿著莫名的不安，只有我一想到要畢業了就陣陣心悸嗎。看著看著，恍然間我甚至忘了我就是他們中的一員吶。

畢業班級聚餐宴上我跳舞了。男壯勞力都喝了酒，有多有少。我只記得有人醉了，但我沒醉。女同學們很可愛，有的女同學借著最后的機會有一搭沒一搭紅著臉表白，有的女同學為了抱一抱喜歡的人把全班男生都抱了一遍。最后的最后，音樂響起，可能是屬于全班同學完整相聚的最后一個畫面里，我連同著幾個男生，上了舞臺，在臺下女生歡呼尖叫下扭動著笨拙僵硬的腰，跳啊嗨啊。反正從此以后，各走天涯路。誰還認識誰啊。

離校前，我們宿舍吃了頓大餐。飯桌上說著有的沒的，好像也沒有太大的興致，有點像例行公事。晚上去KTV唱了一夜，大家唱了睡睡醒了再唱，沒有覺得高興，反而是真切感受到了熬夜很難受。可能是告別了學生身份，連同跟學生這個身份相匹配的旺盛精力也一并遠去了。熬到天亮，有人說，就到這了，后會有期，齊揮手，再見。仿佛也沒什么不平常。然后一個接著一個，走了，走了。

我們剩下的暫時沒走的就在宿舍補覺，停電了很熱，伴隨著這段時間整理東西攜起的土沉，廁所里下水道不斷涌上令人作嘔的不明氣體，總是感到很不踏實。就是感到一切都變了，曾經沒有太多煩惱的大學時光被子彈打成了篩子。可以看到輪廓，但再也拼不起來。

在學校的最后一天，只記得陰陰沉沉，屋里沒有開燈，空氣變得不通暢，大家拿著手中的編織袋裝起洗面奶，剃須刀，充電器，屋里一片狼藉，也很久沒有打掃，也沒有必要打掃。偶爾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幾點的車，什么時候從宿舍出發，彼此交流不多，就好像走了明天又能相見。

我是宿舍倒數第二個走的，走的時候很早，阿古還在睡覺，沒有驚擾，輕聲輕腳收拾好洗漱好，最后看了一眼，出發。

走的那一天，天氣還不錯。因為很早，校園很安靜，也幾乎沒有什么人，我慢慢地走著。一路左顧右盼，時而回頭看看，我向母校鞠了一躬，然后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校園。

看吧。平凡人平凡的大學生活，就這樣平凡地結束了。

大口喝酒，大塊吃肉。累了就歇會兒，一起來聊些有的沒的，只求酣暢淋漓。所謂生活，無非就那么些破事兒。

我隨便寫寫，你隨便看看。希望心生歡喜，相看兩不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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