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說《對面樓的三個少婦》6.0

中國自古以來,看男人,最重要的是看他的格局和自信;看女人,最重要的是看她是否溫柔和嫻靜。如果一個男人欠銀行一萬塊錢就睡不著覺,那跟了這樣沒自信的男人,肯定沒戲了;正所謂妻賢夫禍少,如果一個女人嘴碎到如鬧山的麻雀,那娶了這樣的女人,他的男人也是很悲催的。

但溫柔嫻靜也因人而異的,對于懂你的人,你盡管溫柔,你嫻靜如蓮,坐在那里,男人就會覺得無比殊勝,莊嚴如菩薩,不敢冒犯。對于不懂你的人,你再溫柔安靜,人家不以為優點,反而認為好欺負。誰想做潑婦?都是拜人和環境所賜罷了。

邱菊的性格是溫柔嫻靜的,整個人給人一種秋江芙蓉的靜美,笑也只露八顆牙,說話也是柔軟如棉,與她相處讓人如沐春風。這樣的性格,按理說會有好的姻緣,有好的婚姻和幸福的家庭。邱菊的父母都是性格安靜的人,尤其是她的父親,溫和得不會發脾氣,感覺三歲小孩都能制服他。這樣的家庭氛圍里成長起來的邱菊,真的就長成了一朵秋天盛開的金燦燦的菊花。

菊花是謙卑的,是隱士的鐘愛,所以才是隱士的象征。富貴人家鐘愛牡丹,佛家鐘愛蓮花。邱菊的父親卻喜歡菊花,所以給女兒起了這么個名兒。邱菊從初中開始,真的就逐漸顯現出菊一樣的性格了。高中畢業后,她考不上大學,后來去縣郊的天馬小學做了代課老師。

鼎盛縣城中村的孩子都是送去天馬小學上小學。城中村里的劉闊有一天送他的侄子去上學,就看上了邱菊了。

劉闊一家都是殺豬的,一天要殺十頭豬,供應市場。自有屠夫職業以來,養豬的都沒殺豬的賺得多。劉闊一家一頭豬最少要賺上五百塊錢,所以家境富裕,在城中村里,威名赫赫。村里的公益事業,比如修城隍廟啊、架橋修路啊、舉辦廟會啊、修族譜什么的,劉闊一家都是捐錢不少。這樣的人家,可以說是財大氣粗,只要他看上的女人,沒有不敢追的。他們的哲學就是:皇帝的女兒都敢娶,只要看上就行,誰敢不嫁,老子用錢都能把她砸死。

屠夫劉闊看上了嫻靜溫柔的邱菊后,殺豬不積極了,為了看上一眼邱菊,送侄子上學比誰都積極。看多幾眼邱菊后,沒多少文化的劉闊竟然也想書信傳情,他叫自己嫂子代他寫了封情書,自己見到邱菊后當面交給了她。

劉闊的第一封情書,他嫂子是按他的原話寫的,內容很簡單,表達很直接,目的很明確,今后的保障措施也很清楚:邱老師,你好。我是城中村的劉闊。家里是殺豬的。有錢。我喜歡你,想叫你做我女朋友。如果以后結婚了,你就在家得了。做代課老師工資太低。我養得起你。信的末尾是:愛你的劉闊。

信中的話粗淺,但是筆跡纖秀。邱菊看了,心跳加快了,心情難以平靜。沒想到,一個殺豬的,能寫出這么女性化的這么柔美的漢字。邱菊覺得很逗,她沒有回信。

劉闊等了三天,沒見邱菊有反應,于是又叫他嫂子寫了第二封信:邱老師,我是真喜歡你。你到底愿意不愿意交我這個朋友啊?你得給個意見啊。我都急死了。

邱菊還是沒有回信。只是第二天見到劉闊時說:“我對你還不了解呢”。

“那咱們交往啊,不交往怎么了解。”劉闊這話說得,邱菊也不好反駁。是啊,梨子是什么味道,酸甜都還沒嘗過呢。

劉闊就這樣邀約了到了邱菊,第一次見面就帶回了他城中村的家里,讓他父母見了面。直羞得邱菊臉紅得像抹了胭脂。

劉闊的父母也是爽快的人,生意人談生意爽快慣了,認為邱菊這第一次就是來看未來公婆的意思了,反正是兒子喜歡的,不然不會帶回家來。既然喜歡,那就給點見面禮吧。劉闊的父母一人給了五千元給邱菊,劉闊則給了九千元。一次見面,就收受如此厚禮,嚇得邱菊心都快跳出來。不收又不行,不收人家認為你嫌棄什么。要知道,這一萬九千元的見面紅包,可是邱菊多少個月的工資啊。那時邱菊當代課老師的月工資才一百二十元。邱菊不敢用19000除以120。無功不受祿啊。

劉闊一家這種做法,讓邱菊一家都騎虎難下。嫁給劉闊嘛,家里有錢,可以完全當全職太太,但是性格未必合適。面包有了,愛情有嗎?人是靠精神支撐走過一生的,物質只是為了滿足生存需要。

那個時候,陶瓷廠破產了,邱菊一家過得也不容易,為了門當戶對一點,邱菊和父母商量后決定,還是退回見面禮給人家算了,自己找個知書達理點的人家嫁了算了。

邱菊跟劉闊說了自己一家的想法,覺得高攀不上劉家,愿意退還劉闊一家給的所有財物。但是劉闊不同意。邱菊退錢,他也不收。照樣三天兩頭地來陶瓷廠里找邱菊,直鬧得左鄰右舍不得安寧。

不同意有什么辦法?邱菊想,只能辭職和搬家了。辭去代課老師后,邱菊一家悄悄搬到城西,租了一套兩室一廳的房子。

這種狡兔三窟的方法是沒用的。對于城中村的劉闊來說,鼎盛縣城就是自己家的菜園,邱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一個月后,劉闊還是知道了邱菊家住的地方。

有一天晚上,劉闊在樓下喊了好幾聲邱菊,邱菊聽到劉闊的第一聲喊后,馬上熄了燈,想給他一種沒在家的感覺。但是劉闊知道了,邱菊是在家的。而且剛剛熄的燈。他想,人不下樓是嗎?好,我叫你不下樓。

劉闊開著車走了。半小時后,邱菊家和鄰居家的玻璃就噼哩啪啦地爛了,屋內響起了尖叫聲。是劉闊叫人來干的。來的人認不準邱菊家,把她鄰居的窗也一起用石頭砸了。

鄰居報了案后,巡警來到,看了看,人沒傷著,作案者又跑,也追不上,三更半夜的,玻璃爛了,屋里的人躲還來不及,也沒敢去看打砸的人,因此也沒目擊者。此事不了了之。

迫于這樣的壓力下,邱菊到底還是跟劉闊見面了,最后也同意結婚了。沒辦法,善求風水,強求親。邱菊進了劉家后,真的就被供著,不用干活,只負責吃喝,負責盡妻子晚上的義務。

劉闊見邱菊是這么倔才娶到手的,娶到手后想想有時有點來氣。心想,老子哪里配不上你。一個窮酸工人家的姑娘,憑什么反而嫌我銅臭?有時喝了酒后,或者跟一幫屠夫賭點錢輸了之后,心情不美,邱菊要么不說他,一說他,劉闊的拳腳基本上就會立馬過來問候她的身體。哪怕邱菊在懷著女兒的時候,劉闊也不會放過。

邱菊的父母看到女兒被打了,報了警,但警察來后,看到打得不是很傷,也只能教訓幾句,不好刑拘劉闊。邱菊的父母不知道,報警的結果,其實只會導致第二次邱菊被打得更加厲害。

沒辦法。他們見到劉闊就直打戰,靠父母出來擋架是不可能的,勸架都不敢勸。陶瓷廠的棚改房建好裝修好后,邱菊索性就搬回來跟父母一起住。但是劉闊始終像個冤魂,照樣三更半夜地跑過陶瓷廠來住,如果不開門,門就等著被劉闊卸下來。所以,邱菊在婆家住也好,在娘家住也好,都免不了經常被打。

為了躲掉有家暴的劉闊,為了避免自己老去回想被打罵的痛苦,減少跟劉闊見面的次數,邱菊愿意進廠做上釉的工作。一個女人,沒有經濟支撐自己,如果又嫁了個惡夫,有時真是死無葬身之地。她需要自救,自立,正好安蘭也有相同的需要和追求,那就一起同道前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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