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是一個極其矛盾的人。心里住著一個蠢蠢欲動的小怪獸,時刻都準備著鉆出來攪翻天地;然后有一個極其堅固的籠子關押著這頭小怪獸,阻止其上躥下跳。我一直覺著,是從小的生活環境造成了我的性格分化,所以才能讓我將自負和自卑扭曲融合,這個鍋也被“生活環境”背了很久。然而某一天我在回憶思考自己以前的經歷的時候,才發現環境是影響了我,但這不是根本原因,最本質的是因為我對生命的敬畏。
2001年是到目前為止,我人生最衰的一年,我經歷過手術的疼痛,忍受過固步在屋子的孤獨,觸摸過死神打招呼的溫度。
出意外的時候是夏天,盛夏的狂風暴雨之后,電線被錯了位,所以導致固定電線桿的不該有點的拉線也有了電。而我像往常一樣借助那根線行走的時候發生了意外,昏迷了5個多小時,從中午到傍晚。大人們說,大舅媽發現我的時候,我的兩只鞋子散落在兩個地方,我也被甩到距離那根罪魁禍首的電線桿很遠的地方。而我對于那5個多小時的僅有的記憶,是弓著身體抓著線,只能左右晃動卻掙不開。等我醒來的時候,是夕陽西斜的時候,自己曲著膝蓋平躺在外公家的木頭門板上,頭朝著炕的上沿,外公在我腳邊坐著,食指彎曲,一下接著一下的扣我的膝蓋,母親在右邊紅著眼盯著我。夕陽的金紅色從窗戶投射進來,灑在眾人身上,外公的胡子成了紅色的,煞是好看。地上站著的大舅母輕輕地說:“醒過來了。”母親的肩頭微微聳動了一下,當我多年之后讀了書學會了描述,才知道那是母親緊繃的狀態松弛的瞬間。
不知所以然的看了一圈周圍的人,也看到了右手手掌外側的白骨,肉已經被劈飛了,也沒有血,感覺不到疼痛。我甚至好奇的用左右手指觸摸了暴露的白骨,好像骨頭被摸上去是沒有感覺的,時間太長已經記不大清當時的感受了。那時候還小,是個跟著表哥“混”的假小子,玩耍的時候摔倒了粘了泥土,在洗手之前總要先蹭掉大頭的泥土。因為這個占據了半只手的傷口,讓我一直覺著自己是獨特的,而家里人也總會憐惜我。上小學的時候,一次一個同學看到了我右手的猙獰的疤,哆嗦了一下,我覺著很好玩,很新奇,煞有其事的逗他:“這個是傳染的哦。”
那個同學趕緊離開了我身邊,眼里的厭惡和害怕刺到了我。那時候我不知道什么是厭惡,他也不知道什么叫傷害,但我還是感受到了不開心。接著又發現,別人都能五指并攏伸直手掌,我只能五指并攏蜷縮掌心或者伸展掌心小指與其他四指分開。哦,原來這份獨特并不值得我驕傲,直到現在右手上還有當時被電擊之后留下的傷痕,加上因為這次意外變形的右手,所以我在像上課舉手或者擺手打招呼的時候,一定會用左手,除了必要的無可變通的時刻,從來不會展示右手給別人看。
似乎也是從那時候開始,我變的會害怕,會小心翼翼,更偏執。在這之前,我是一個霸道的姑娘,總覺著全世界都要愛我,且一定都是愛著我的。后來我會自卑,會沒有安全感,會想要緊緊抓住已經擁有的,會一定要得到能夠得到的。那天和母親聊天的時候還有說到,如果沒有出來讀書上大學,這會兒我可能就是一個在角落里自哀自怨或者抱怨生命不公平的狹隘婦人。
而那次意外讓我潛意識里會敬畏生命,會珍惜生命。所以在年少不知所謂的時候,我也曾對別人說:就算哪天我真的想不開了,也不會選擇自殺,最多是去意外高頻發生的地方出沒。所以不管我是一個思想上多叛逆的小孩,但我的行為從未有過過分的出格的舉動,因為我害怕,害怕后果是我承擔不起的。這種情緒越攢越多,時間長了就成了自卑了;但骨子里還有的叛逆和不甘心又會讓我有“天生我材必有用”的想法,覺著自己總歸是有能力的、可以改變世界的自負。并且我的心胸也會越來越狹隘,越發的去計較一些不值當的事情,慢慢的成為了別人不喜歡的人,這會讓我更自卑,又更不自信。
以前總覺著自己平凡到不能再平凡了,可你看,我有著獨特的經歷,不需要是誰的焦點,努力做好自己就成。現在的我依舊不自信,依舊有很多不討喜的地方,但我會努力得到眾人的尊重。別人的喜愛摻雜著個人喜惡,我不愿意為了這樣的喜愛勉強委屈自己。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到了,自然就會有著情感傾向,我更多的想要做一個快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