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年三十開始，整個春節的十天都是在母親家里度過的。明天是正月初十，就要開始上班了。

初九晚上從母親家出來回家的時候，母親囑咐我，每天下了班記得回家吃飯來哦，家里吃的好多的，我每天都會給你做上飯。

嘴里應了一聲，隨即又想起啥，算啦媽媽，我家里也有燉好的羊肉沒吃完呢，不吃也是浪費了。

母親說，那你吃完再回這來吃吧。隨口應了一聲走出家門，心里暖暖的。

不論何時聽著母親的話，心里都是溢著滿滿的幸福，快四十歲的人了，成天介在娘家享母親的福，餐餐飯來張嘴不說，飯后刷個碗也會被母親搶了去，趕快休息一下上班去，這里不用你，媽媽能跑會動的，哪用你做這種事？

一個人連著吃了兩天剩飯，著實膩味得不行，這天上午撥通家里電話，話筒里傳來父親略帶嘶啞的聲音，我說爸爸中午我要回家吃飯，告訴媽媽把我的飯也做上好嗎？

沒想到父親說，你媽住院了。

我下意識地啊了一聲，什么病啊？前幾天不是好好的么，還說讓我每天回去吃飯么？

父親說，你媽年前就開始咳嗽，一直自己買藥在吃，那天去醫院看大夫，大夫說啥也不讓她回來了，說是很嚴重的肺炎……父親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耳朵里已然變成一片嗡嗡聲，什么也聽不清了。

放下電話，發了半天的呆，才發覺忘記問母親在哪里住院，遂又給大姐發個短信，問母親住院的詳細地址。

大姐回信說，今天你就別去了，正好鑫回來了，現在她在醫院陪媽媽，咱們人手少，不能浪費精力，周日鑫回呼市了你再過去。

鑫是大姐的女兒，為人做事細致周到，我也就放心地沒再堅持要去醫院，開始心安理得地等待周日到來再去醫院陪護母親。這天，是周五。

周六下班后，去和朋友一起吃晚飯的路上接到父親的電話，說是讓我明天去醫院前回家帶點母親需要的東西。

吃著飯時，熱菜還沒上桌，桌上的手機藍屏閃爍，是大姐發來的短信：晚飯后，要強的母親執意要自己上衛生間方便，方便之后就出不上氣來了，是病友的陪護人員把母親攙回病房幫忙叫了大夫，現正在給氧。

這條短信讓我的心猛然沉了一下，打車趕往醫院的路上，心里不由七上八下地難以安生。

吊著點滴、輸著氧氣、呼吸急促，病床上眼睛微閉的母親看起來虛弱而憔悴。

扶母親起來小解一下，身子軟軟地靠在我身上，不由地讓我一陣心酸。一直以來那么強壯的母親病倒了的時候，竟然這么弱不禁風。

禁不住責怪自己的粗心，母親的咳嗽聲早就響在家里的每一個角落，有時候咳起來半天都止不住，臉漲的通紅，奇怪我都能一直安之若素。是母親的愛把我寵壞了嗎？

其實我知道，也許很多人都知道，在很長的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年齡段里，我們的心里，是沒有母親的身影的。

心里裝著自以為什么都懂的可笑的“世界”，裝得滿滿當當的，傻呵呵的，就這么習以為常了。

等到有一天突然明白這一切很可笑，準備把母親鄭重其事放回心里的時候，母親已然老了、病倒了，所幸的是，母親仍在，感謝上帝，還讓我可以時時看得到母親。否則，還真是應了一位朋友的話，只能后悔到死了。

子欲孝而親不待，這句讓多少人肝腸寸斷的話，難不成我們都要親自來驗證一下么？

不，讓我們都來改寫：子欲孝，孝在親人健在時吧。這樣，生命會最大限度地少留遺憾。我們的心靈，亦會隨之安寧些許。

現在，我要開始親自陪護住院的母親，直到她病愈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