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唐媽
“師父，為什么要飲你的心頭血？啊！是不是我有了什么不得了的病？”黎丘驚恐地看著清遠：“還有啊，師父，我不能走。我還沒找到娘親和哥哥。”
清遠心下著急，這幻境之中的時間不知與外面是否一樣，若是不一樣，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如果一直待在這里，絕對沒有好處。他沉吟片刻，卻是想不出合適的說法。
黎丘還沉浸在以后師父就是自己私人所有的喜悅中，見師父不說話，也未多問，招呼著雪獒往湖邊走去，準備再撈幾條魚，讓師父烤了吃。想到以后想吃好吃地可以隨時吆喝著師父去做，嘴角往上的弧度就怎么都忍不住。
黎丘臉上大大的笑容尚未收回去，后頸就一陣悶痛，他轉(zhuǎn)頭吃驚地看著師父，眼前一黑，身子軟軟地倒在了清遠懷里。雪獒齜著牙發(fā)出了怒吼，弓著背對清遠怒目而視。
“雪獒，我要帶黎丘離開這里。這是個幻境，我不知你是幻像還是真實存在的，如果你愿意跟著的話，就隨我一起好了。”清遠看著黎丘的睡顏，低聲對雪獒說。
雪獒留戀地看著黎丘，低聲嗚咽了一聲，伏在了地上，清遠知道雪獒這是愿意跟著自己走。
他從懷里摸出一把精巧的匕首，眼睛都不眨一刀刺向了胸口。鮮紅的心頭血順著刀刃流到了清遠手中的瓷瓶中，不消片刻便流滿了一瓶。清遠掐了個止血訣，蒼白著臉把瓶口對著黎丘的嘴唇，慢慢喂了下去。黎丘眉間一直縈繞的一絲黑氣終于隨著心頭血的注入消散了，遠遠地傳來了輕微的咔嚓聲，清遠看了一眼流動速度加快的藍色薄霧，朝雪獒招了招手：“走吧。”
雪獒最后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待了千年的林子，霧氣散了，紅樹林卻依舊在那里，黑暗中有點點綠色的熒光，竟然慢慢組成了羽毛的形狀。它眼前閃過一道白光，十分刺眼，不由閉上了眼睛，再睜眼時，已經(jīng)置身于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
清遠深深吸了一口凜冽的空氣，外面竟然已經(jīng)是冬季了。歌扇在清丘居外設了結(jié)界，卻依然可以看到結(jié)界外的世界銀裝素裹，大雪紛飛。
被屋外的動靜驚動的歌扇幾人沖了出來，墨谷看到清遠懷里的黎丘大驚失色：“黎丘！這是怎么了？”
清遠輕輕躲開了墨谷伸過來的手，踉蹌著往屋里走去。
等把黎丘安置好了，清遠疲憊地坐在桌邊，喝了一杯熱茶，才問道：“辛苦幾位了。那魔女紫芋現(xiàn)在關在哪里？”
歌扇臉色一哂，看向了墨谷。
墨谷瞪了歌扇一眼，撓了撓頭：“那個，前輩，前幾日魔族來了個什么長老要人，我，我就把人給放了。”
清遠看了歌扇一眼，嘆了口氣：“不礙事，總歸黎丘已經(jīng)出來了。”
歌扇盤腿坐在窗邊的小榻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風無涯曾救過我的命。”
清遠擺了擺手：“沒關系，我只是還有些不明白的想問問紫芋，既然人已經(jīng)走了，就罷了。”
清遠簡單地將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講了一遍，卻隱下了黎丘的身世。他總覺得這事情蹊蹺，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他指了指蹲在屋外的雪獒：“那也是我從驪珠幻境中帶出來的，所以我很奇怪，那幻境似乎并不是幻境，像這雪獒，便是真實存在的。”
“也許這雪獒也和黎丘一樣，也是誤入幻境的。”墨谷沉吟道。
清遠點了點頭：“嗯，有這個可能。那幻境中那些鳳羽人是不是也是真實的呢？”
屋子里陷入了沉默，這個猜測在眾人心里都蒙上了一片陰霾。如果是真實的，那驪珠幻境到底是怎樣可怕的存在？
黎丘昏睡了一個時辰就醒了過來。他對半躺在小榻上的清遠怒目而視：“師父，你為什么這么做？”
清遠睜開眼睛，起身走到了床前，將手搭在了黎丘的手腕上，黎丘脈象沉穩(wěn)，看來并無大礙。他這才放心地坐在床邊，輕聲問道：“黎丘，你還記得你是怎么到的紅樹林嗎？”
“我醒來就在那里了，我和娘親還有哥哥躲避鳳羽人的追殺，然后……”
清遠一瞬不瞬地盯著黎丘，黎丘忽然察覺了其間的詭異。他忽然記起自己是去追蘑菇遇到了一個很臭很丑的女人，然后就被對方……他迷惑地看著清遠：“師父……”
清遠點了點頭：“你猜對了，那里是個幻境，是紫芋創(chuàng)出的驪珠幻境。只有喝下心上人的心頭血才能離開，否則就會被幻境所煉化。師父也是沒辦法，才出此下策。你在那里的所見所聞，大部分是你的幻覺，并不是真實存在的。”
“那娘親和哥哥呢？”黎丘呆呆地問道。
清遠嘆了口氣，傾身抓著黎丘的手說：“那該是真的。那幻境可以喚醒人心底最不愿記起的事情。”
黎丘忽然像是泄了氣的皮球，整個人都萎頓了下來，他低下頭呆呆地看著清遠抓著自己的那只手，顫聲問道：“那娘親和哥哥……”
清遠摸了摸黎丘的頭發(fā)：“你并未親眼看到他們被鳳羽人擊殺，也許，現(xiàn)在他們正在什么地方也說不定。”
黎丘抬頭看著清遠，露出個蒼白的笑容：“是嗎？那他們怎么會不來找我？這么多年了，就算是受傷，也該養(yǎng)好了。可是他們?yōu)槭裁床粊碚椅遥堪。繛槭裁矗俊崩枨鹇曇粼絹碓酱螅廴σ布t了起來，指甲掐進了清遠的皮膚，清遠卻只覺得心疼。他把人擁進自己懷里，輕輕拍著黎丘的背：“乖，你不是還有師父嗎？師父答應你，幫你一起找哥哥和娘親。”
黎丘伏在清遠肩頭，淚如泉涌，他狠狠地抱著清遠，嘶聲喊道：“師父……師父……”
歌扇忽然推門沖了進來：“你倆別哭哭啼啼唧唧歪歪了，有什么事容后再說吧，外面來客人了。”
清遠拍了拍黎丘的背，輕聲道：“知道了。”
來的人讓清遠皺起了眉，他站在院門口，冷聲問道：“不知百花仙子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唐閨臣似乎對之前自己中了攝魂之事忘得一干二凈，朝清遠欠了欠身：“清遠上仙，閨臣是來替天帝傳話的。近日里魔族蠢蠢欲動，覬覦昆侖神山，天帝請上仙前往天庭議事，共商大計。”
天帝對清遠有救命之恩養(yǎng)育之情，清遠一直對這位在位萬年的長輩心存敬意，聽了百花仙子的話，臉色緩和了些：“有勞了。還請仙子先行一步，清遠安置好家中諸事，即刻前往天庭面見天帝。”
百花仙子淺淺一笑，朝清遠身后那個小小的院子看了一眼，眼神閃爍，行了一禮，轉(zhuǎn)身離去。轉(zhuǎn)身剎那，眼中戾氣頓生，她方才看到有個白衣人站在清遠屋中，不是他新收的那個狐貍精徒兒又是誰？
清遠將天帝所傳之事同幾人說了，囑咐墨谷看好黎丘，一再叮囑黎丘不要亂跑，自己去去便來。
清遠前腳剛走，歌扇就從小榻上跳了下來：“哼，魔族震蕩，我倒要看看這灘渾水到底是誰攪的。”
墨谷擋在門前緊張地問道：“歌扇，你做什么？”
歌扇嗤笑一聲：“你沒聽到嗎？仙族要圍剿魔族，什么覬覦昆侖神山，這不過是天帝的一個把戲罷了。這屆天帝在位萬年，未作出任何功績，現(xiàn)在不過是想借著這次昆侖山的事搞出點作為來罷了。哼，道貌岸然。”
“清遠前輩去打探了，片刻就能回來，你不要沖動，事情不一定是你想的那個樣子。”墨谷急聲道。
歌扇掃開墨谷攔在自己身前的手：“雖然我只是個過氣的魔王，可是，我也不能看著我族慘遭屠戮！我懶得跟你個毛頭小子一般見識，讓開！”
墨谷往前走了一步，倔強地將胳膊伸展攔在歌扇面前：“不許走！一切等清遠前輩回來再說！”
“嘖！”歌扇美目一瞪，蒙毅卻已快了一步，一把將人推到了一邊：“魔族與仙界一直有罅隙，你一個修為淺薄的仙不仙魔不魔的后生小輩，就乖乖在這等著你的前輩吧。”說罷扯著歌扇朝外走去。歌扇回頭看了一眼目瞪口呆跌坐在地上的墨谷，心里難受，趕緊扭過頭去，跟著蒙毅迅速朝外走去。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
黎丘還沉浸在失去親人的痛苦中，對于歌扇的離去無動于衷，看著窗外紛飛的雪花發(fā)呆。墨谷起身把屋門關上，將屋里的爐火撥旺了些，輕輕摸了摸雪獒的腦袋，苦笑道：“呵呵，走了也好。”
黎丘忽然站了起來，眼睛閃著異樣的光彩：“蘑菇，我想起來了。娘親住在狐貍洞不遠的相思谷中，我要回去看看，說不定會有什么線索。”說完也朝屋外沖去，旋即和雪獒消失在風雪中。
墨谷看著空空如也的屋子，徹底傻了。這一個個都是怎么了？
他跺了跺腳，也顧不得收拾被歌扇傷的七零八落的心情，朝黎丘追去，瞬間也消失在了風雪中。
狂風卷著雪花漫天飛舞，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將地上的腳印掩了去。天空中彤云密布，低壓的云讓人氣都喘不過來，變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