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北京來說,我是個異鄉人,對于我的家鄉來說,我是個被當做外地人的本地人。歸屬在哪里,似乎總也找不到。
一直是外地人,不管是否在故鄉。
大學就是在北京上的,那時候就有點點的外地人自卑感。
不是我有多么覺得自己低等,而是北京的孩兒們真的天生就有一股子皇城根腳下的傲氣和尊貴。因為北京是北京孩兒的家啊,誰在家里說話還怯聲怯氣的呢?那時的我,總是有一種闖進別人家還不想走的尷尬。
大學時少不更事,以為喜歡就能留在這里。可是偶爾聽到別人討論春節那幾天的北京,頓時覺得異鄉人依然是異鄉人。
甲:北京過年那段時間真是太爽了,大街上幾乎沒有車,以前堵車堵得那么厲害,過年時大街上都可以飆車了。
乙:是啊,打工的人都回去過年了,去哪里都爽了。
誠然,有些人說這些話只是單純地想說過年前后北京人少,但總是會讓擁有敏感神經的異鄉人陷入一種"原來是我們增加了北京的擁堵”的憂傷。
當然,工作了之后去外地出差也更顯尷尬。
前幾日,去上海出差,坐在的士上,還沒等我說清地址,就遭到了土著上海司機師傅的“嫌棄”:啊呀你不要講了啊,都煩死你了,還以為去虹橋機場呢,原來是去火車站。后來在車上師傅問:你們從哪來啊?這個答案讓我糾結了很久,于是說:我們從北京過來的。司機師傅果然開始了碎碎念:我要是河北人我就罵死你們,什么污染的工業都往河北搬,搞的河北經濟也上不去,環境還最差......
我心虛地一句話都沒有講,因為我覺得沒有立場,我不是真正的北京人,我還是從北京這個城市來到上海的。如果坐在車里的是真正的北京人,我想他應該會理直氣壯地為北京說上許多話,可是我,從來沒覺得自己是個真正地屬于這里。
回到家鄉被誤認為南方人
上大學以前從來沒有出過遠門的我,在北京上了四年大學,考研調劑,我回到了故鄉。可是竟然也是舉目無親,無人可依。四月份的天氣,在北京已經不冷了,可是我卻忘記了家鄉仍然有風雨交加的可能。頂著單薄的衣裳尋找教學樓,無果,只能求助保衛大叔:大爺您好,請問下綜合樓怎么走?那大爺操著一口地道的家鄉話告訴我,在我轉身就走的瞬間,我聽到了他對旁邊的保潔阿姨說:南方來的小姑年,來復試的,找不到地方了。
我的心里一堵:我什么時候就成了南方的姑娘了。難道說我為了要融入北京而家鄉的味道也變淡了嗎?
一直都是“住的地方”,沒有一個所謂的家
以前我的家是家鄉那棟和爸媽一起住的房子。而現在我的家也基本稱不上是家了。自小就在外地讀書的我,從小學就離開家,只有周末或者寒暑假才能呆在真正的家里,時間長了,只要呆在家里,就會有一種倒計時的恐慌感:又要走了,又要離別。家仿佛不是家了。
大學了,大學宿舍真正給了我一份安全感,但這份安全感卻只持續了四年而已。當學校勒令我們搬走清空行李的時候,是那么決絕。鐵打的校園,流水的學生,沒有人會因為你愛這個宿舍而多留你半分鐘。宿舍也不是家。
北漂開始,租房生涯也開始。下班的時候,我從來不會跟別人說:我回家了。我總是刻意避免家這個字眼,因為那不是我的家,只不過是我暫時住的地方而已。看到朋友圈里,同學曬自己的新房,曬自己裝修房子,好生羨慕:每個有星星的夜晚,什么時候才能有一盞燈是真正為我留的,不用擔心有人收房租,理直氣壯地找物業質詢房子的一切問題。然而,夢想依舊需要仰望,現實依然踩在腳下。顯然,出租屋也不是家。
一直在嘴里念叨著要回家,卻永遠不舍得離開
來北京是我的執念,當初一番孤勇地再次闖到北京來的時候,是沒有考慮后果的。可是工作之后遭遇的各種事情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讓懦弱的我想當縮頭烏龜。既然這么難,就回去,反正還有熟悉的家鄉。總是這么催眠自己。
前兩周之前,同樣在北京的妹妹在微信上問我:大姐,你想一直留在北京嗎?
我答: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會一事無成,灰溜溜地被淘汰出局。
妹妹:可是你總要找對象,結婚,回家對于女孩子來說確實要好一些。
我答:確實壓力小,但未來的事我無法預測。因為我回家也依然要自己一個人奮斗。
北京物價高,工資又低的我有想逃走的想法:家里物價便宜。
北京房子天價,我努力一輩子買不來好地段的一間廁所,于是我想:回家。
北京工作壓力大,加班加到哭,我想:老娘不干了,回家。
見到未見過的精彩,接受更好的學習和培訓,完備的公共設施和便利的生活,對未來合理的憧憬卻讓我一下子打住了做逃兵的打算。
當你想當然地以為家鄉現世安穩,歲月靜好的時候,也許你早就變成了一個熟悉的外鄉人,只能一邊回味北漂時的好,一邊像異鄉人一樣適應故鄉的生活,就像,你從來沒在故鄉生活過一樣。
我的鄉愁,無處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