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需要濃濃的堅果味,帶一點焦香。巧克力的涂層不該有過多的甜味,最好先放進冰箱里,這樣巧克力就不會蓋過堅果的香氣,果醬最好是...這樣才...”品鑒師憑借著內心的直覺踏上了找尋堅果蛋糕的路途。
繁華城鎮的一處角落,陽光柔和,微風陣陣,香氣氤氳,品鑒師聞到了神往的味道。嶄新的木牌上刻著蛋糕店,品鑒師透過關著的房門看去,整潔明亮的店鋪里陳列著空空蕩蕩的貨架。“請問,有人嗎?”品鑒師安撫著內心的不安,大聲地問道。沒有人回答,品鑒師又問了幾聲,等了好一會,四周只是回蕩著風聲和悠長的蟬鳴。品鑒師徘徊著,人們都對這家蛋糕店沒有印象,也沒人見過這里的蛋糕師,一切仿佛是憑空出現再悄然消失。
品鑒師等待著,有知情人說:“這家蛋糕店啊,蛋糕很特別也很好吃,堅果味的,只是就開業了一天,之后再也沒開過門了...聽說啊,這家蛋糕師好像是失去了味覺...”一瞬間,品鑒師感覺身心被塞滿,沉重萬分,呼吸也顯得異常困難??捎指杏X很空蕩,仿佛失去了心跳、血肉、一切。
品鑒師等待著,只是...該不該等?要等到什么時候?等到的那個味道會如愿嗎?
品鑒師等待著,風吹散了彌漫著的香味,灰塵掩蓋了木牌上的字。也許,等待只是一種執念,一絲渺小又明知無法實現的希望,一個疲憊不愿再奔波的借口。也可能,等待已經成了習慣。亦或許,只是沒想好下一站去往何處。
品鑒師等待著...
一天,品鑒師嘴角慢慢彎起笑容,香味散盡了,兩手空空,遺憾滿滿,只是回想起有香氣作伴的日子,心理便充斥難以名狀的滿足。“存在的。”品鑒師望著天,喃喃道。品鑒師離開了。
“你是品鑒師對嗎?你可以嘗一下我的蛋糕嗎?”一位蛋糕師找到了品鑒師,臉上有難以掩飾的慌張,細聲懇求道。品鑒師望著桌上的蛋糕,這是一塊極其普通的蛋糕,沒有特異的香味,沒有堅果也沒有巧克力,整體充斥著品鑒師最作嘔的奶油。品鑒師望著蛋糕師,極力掩蓋自己內心的厭惡,想盡了最不傷人最誠懇的話語來拒絕蛋糕師,但最后還是沒有說出口,只是搖了搖頭。
“求你,嘗一下吧!”蛋糕師又來了!望著眼前的蛋糕,這次品鑒師直接拒絕了:“我不喜歡你的蛋糕,以后也不要再來了?!?/p>
“你嘗一下又沒有什么損失!”蛋糕師拍著門叫喊道,這已不知是蛋糕師第幾次來訪了,品鑒師所幸懶得相見。跟往常一樣,蛋糕師又勸說了許久,見品鑒師沒有相見的想法,最后氣鼓鼓地離開了。
打那天開始,蛋糕師每天都會來。敲門,將新的蛋糕放在窗口,然后帶著昨天那紋絲未動的蛋糕默默離開。不知何時起,品鑒師房子的周圍彌漫著馥郁的香氣:櫻花香、雞蛋香、牛奶香...
“咚咚...”品鑒師的心臟隨著敲門聲劇烈跳動,空氣里櫻花的味道愈發濃郁,仿佛整個世界都飄灑著櫻花雨。漫長空蕩的時光早已讓其理智缺失,香氣使其饑餓異常,品鑒師全身顫栗著,想要一口吞掉這觸手可得、專屬自己的蛋糕,即使沒有堅果,沒有巧克力。
無法下口,來自身體本能的排斥,這種感覺超越了饑餓和欲望。眼前的蛋糕很誘人,吃下去,給予不是最真心的評價,這個結果想必彼此都會暫時滿足的。無法接受,來自靈魂最深處的拒絕,這關乎品鑒師的職責,及其一生的追求。
熱鬧的街道上,蛋糕店生意紅火,天空正下著小雨,來光顧的人仍絡繹不絕。品鑒師來到蛋糕店里,客人太多了,任憑冷氣吹著,汗珠仍是不斷地從蛋糕師的臉頰滑下。櫥窗里陳列著各式蛋糕,琳瑯滿目,每一個都很精美,散發著芬芳的香味,可惜...;大電視上輪番放著許多專業品鑒師的點評視頻,品鑒師望著屏幕怔怔出神。
蛋糕師看到了品鑒師,很歡喜又有點驚訝:“你怎么來了?”
品鑒師將手里的蛋糕歸還給蛋糕師,假裝輕松地問道:“你店里生意這么忙怎么還每天來找我,而且你都有這么多品鑒師的評價了,為什么又這么執著于我的評價呢?”
蛋糕師微微一愣,“你等會”,蛋糕師安排了一下手中的活,拉著品鑒師來到附近公園的一個角落。雨水在湖面泛起漣漪,一路上的熙熙攘攘襯托著這里的靜謐。
“因為我把你當作朋友啊?!钡案鈳熁卮鸬?。
品鑒師失笑,”我們都沒有什么來往吧!”。
蛋糕師撇了一眼品鑒師,憤憤地說道:“最初找你是因為真的需要你的點評,我知道我的蛋糕不夠特別,為了獲得你的認可,也為了蛋糕店,我只能不斷地練習。”蛋糕師頓了頓,語氣變得緩和、猶豫,繼續說道:“再后來,我覺得你好像很孤獨,總是一個人,我便想著和你做朋友?!?/p>
品鑒師抬起頭看向天空,長吐了一口氣,心理有點失落,但臉上還是露出微笑,平靜地說道:“我以為這櫻花蛋糕只是為我而做的呢,我還以為我的評價對你很重要?!?/p>
“對不起...不對,我為什么要道歉,是你多想了,而且你從始至終都沒有品嘗我的蛋糕?!钡案鈳熡珠_始憤憤起來。
品鑒師嘴角笑意更濃。雨淅淅瀝瀝地下著,湖面和不遠處的小路已漸漸模糊起來。
“你笑什么呀!對了,你喜歡什么樣的蛋糕啊,我現在手藝可是很好的,我可以為你做的?!钡案鈳熆聪蚱疯b師,眼里充滿了期許。
品鑒師愣了許久,思索了好一會,笑著說:“我認為你還是專心地做你的櫻花蛋糕為好,我嘛,我要離開這里了...”忽然,品鑒師的笑容收斂,只見數滴晶瑩的水滴從蛋糕師的眼角滑下。
“你別哭啊,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而且我們認識得又不久?!焙竺娴脑捚疯b師沒有說出口,只是不斷地安慰著蛋糕師。
“我們是朋友的吧,你會回來看我的吧!”蛋糕師擦掉水滴,露出微笑,注視著品鑒師說道。
“...”
璀璨的燈火點亮了夜空,車流橫縱交織,街角蜷縮著的人群明顯與這些繁華景象無關。
終于找到了,品鑒師興奮地沖進了蛋糕店,便要用手去拿。“干什么呢臭乞丐?今天沒有蛋糕發給你,出去,出去!”店里出來一人驅趕著。不等品鑒師解釋,那人便已將其狠狠地推了出去,隨后嫌棄地將那塊唯一的堅果巧克力蛋糕丟入了垃圾桶。品鑒師失魂地撿起蛋糕,躊躇間還是放進了嘴里,酸腐的味道蓋過了蛋糕的所有。品鑒師哭了,淚水不斷地落下,仿佛是要沖刷掉蛋糕上的污染又好像是希望洗刷掉時光在身上留下的痕跡。這一晚,品鑒師想了很多,櫻花蛋糕,一次次的敲門聲,彌漫著香氣的街巷,以及沒有巧克力,沒有堅果,沒有奶油,散發淡淡焦香的牛奶蛋糕。一件件曾經的故事出現在腦海,過往在此刻仿佛成了重要的良藥。品鑒師記起一件曾今并不認為重要的事情,有一段故事沒有好好地結尾,有一個人沒有好好地道別。
“嘿,你回來了啊,你還是一點都沒變,吶,這個給你...以后終于又有人陪我做蛋糕了。”蛋糕師激動不已,自顧地說著。
牛奶蛋糕的味道如往常一樣,淡然且香甜。“謝謝...,對不起。”品鑒師突然開口道。曾今為了自己想要的蛋糕,不斷要求眼前的人嘗試和改變,在對方的眼淚中,在自己的不耐煩中,一段故事永遠地停格。
蛋糕師神色變得認真,隨即微微一笑說:“不客氣...,你長大了?!逼疯b師不解,想追問些什么,蛋糕師已轉身離開。
“在追尋蛋糕的路上,你可以嘗試著為自己做蛋糕!”遠處傳來蛋糕師的聲音。
“吱嘎,吱嘎...”,如往常一樣的夏天,蟬鳴聲響徹四周。一縷焦香從街道的某一棟房屋里的某一間傳出。品鑒師摘下圍裙,挖了一大勺堅果巧克力蛋糕塞進嘴里。“怎么還是這么難吃!”品鑒師面部扭曲,強行將蛋糕咽下后不甘地叫喊道。根據知情人描述,這樣的叫喊時常發生,早已見慣不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