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孫策計劃攻取會稽。吳郡人嚴白虎等各自擁眾一萬余人,處處屯聚,諸將想要向攻打嚴白虎等,孫策說:“白虎等群盜,沒有大志,很容易制服。”于是引兵渡過浙江(富春江)。會稽功曹虞翻對太守王郎說:“孫策善用兵,不如避之。”王郎不從,發兵在固陵布防,抵御孫策。
孫策數次渡江作戰,不能取勝。孫策叔父孫靜說:“王郎據守堅城,一時難以攻拔。南邊數十里,有一座查瀆(zha du)城,拿下查瀆,就繞到了敵人后方。這正是攻其無備,出其不意之計。”
孫策聽從,夜里多燃火把為疑兵,分軍直撲查瀆,突襲高遷屯。王郎大驚,派前任丹陽太守周昕等率兵逆戰,孫策擊破周昕等,斬之。王郎遁走,虞翻追隨保護王郎,從海路逃到東冶。孫策追擊,再次大破王郎軍。王郎于是投降。
孫策自領會稽太守,仍然命虞翻為功曹,待之以交友之禮。孫策喜好打獵,虞翻進諫說:“您喜歡輕服微行,隨從官員來不及保衛戒嚴,吏卒們都深為苦惱。深為人君,不厚重,就沒有威嚴,所以白龍魚服,困于豫且(ju);白蛇自放,劉季害之。希望您注意!”孫策說:“您說得對!”但是并不能改正。
華杉曰:
白龍魚服,困于豫且。典故出自《說苑》,吳王要去民間飲酒,伍子胥進諫說:“當初白龍在水中化著一條魚,被漁夫豫且射中眼睛。白龍向天帝投訴。天帝問:‘他射你的時候,你是什么形狀?’白龍說:‘我化著魚。’天帝說:‘魚本來就是要被人射的,豫且有什么罪呢?’白龍是天帝的貴畜,豫且是宋國的賤臣,白龍不化著魚,豫且也不會射它。如今您放棄萬乘之尊而與布衣之士飲酒,臣擔心您也有白龍之患!”
白蛇自放,劉季害之。是劉邦斬白蛇的故事。
身為人君,就必須放棄普通人的快樂,你不能兩頭都占。孫策知道這個道理,但不是知行合一的真明白。等他知行合一的時候,已經斷送了自己性命。
10、
九月,司徒淳于嘉、太尉楊彪、司空張喜等都被罷免。
11、
當初,車駕東遷時,楊奉從梁縣出兵攔截,沒有趕上。冬,十月,曹操征討楊奉,楊奉南逃,投奔袁術。曹操于是攻打楊奉梁縣大營,攻拔。
12、
皇帝下詔給袁紹,斥責他“地廣兵多,而專自樹黨,沒聽到你有勤王之師,只看到你(與公孫瓚)擅自相互征發。”袁紹上書,做出深刻檢討和辯解。
十月戊辰日(十月無此日),任命袁紹為太尉,封鄴侯。袁紹恥于班次在曹操之下,怒道:“曹操都該死了幾回,每次都是我救了他,如今難道挾天子來給我下命令嗎!”上表推辭不接受。曹操害怕了,請求將大將軍的位置讓給袁紹。
十月二十五日,任命曹操為司空,行車騎將軍事。
曹操任命荀彧為侍中,守尚書令。曹操要荀彧推薦策謀之士,荀彧推薦了自己的侄子,蜀郡太守荀攸,以及潁川人郭嘉。曹操征召荀攸為尚書,與他談話,大悅,說:“公達(荀攸字公達),非常人也。我能夠與他計事,天下何足為憂!”任命荀攸為軍師。
當初,郭嘉前去見袁紹,袁紹對他非常禮敬。郭嘉住了數十天,對袁紹謀臣辛評、郭圖說:“智者要懂得評估主公,才能保全自己,成就功名。袁公只是表面仿效周公的禮賢下士,但不是真正懂得如何用人。日理萬機,卻抓不住要領;喜好謀略,卻不能決斷,要想和他一起濟天下之大難,定霸王之業,太難了!我將離去,另尋英主,你們走不走?”二人說:“袁氏有恩德于天下,人們大多歸附他,況且如今實力最強,走,走到哪里去?”郭嘉知道他們不能醒悟,不再說話,自己離去。曹操召見他,和他議論天下之事,大喜,說:“讓我成就大業的,必定就是此人!”郭嘉談話出來,也喜悅說:“這真是我的主公!”曹操表郭嘉為司空祭酒。
曹操任命山陽人滿寵為許縣縣令,曹操的堂弟曹洪,有賓客在許縣犯法,被滿寵逮捕。曹洪寫信給滿寵,滿寵不聽。曹洪向曹操報告,曹操召見滿寵,滿寵知道是要他放人,立即先把他殺了。曹操喜悅說:“為官任事,難道不應該如此嗎?”
13、
北海太守孔融,自負才大名高,志在救國救民,但是,他心意廣闊,而能力平平,什么事也干不成,官屬里都是他的高談闊論,辭氣清雅,說出來的話,都深可玩味和吟誦,但是落不了地,考察他的行為,都對不上他說的話。也能網羅人才,但是標準并不嚴格,開始時也能得人心,時間一長就都不依附他了。他用人喜歡標新立異,用的大多是一些輕浮小才。他尊事名儒鄭玄,執子孫禮,將鄭玄所居的鄉改名為鄭公鄉。對其他清雋之士如左承祖、劉義遜等,都只是作為貴賓延攬在座而已,并不和他們討論政事,說:“這些人是民望所歸,不可失去。”
黃巾軍來寇,孔融戰敗,走保都昌。當時袁紹、曹操、公孫瓚首尾相連,孔融兵弱糧寡,孤立一隅,不和他們聯系。左承祖勸孔融應該投靠一個強國,孔融不聽,還把他殺了。劉義遜于是棄他而去。青州刺史袁譚攻打孔融,戰事從春天持續到夏天,孔融士兵只剩數百人,流箭亂飛,孔融還靠著幾岸讀書,談笑自若。夜里城池陷落,孔融逃奔東山,妻子兒女都被袁譚俘虜。曹操與孔融有舊交,征召他為將作大匠(相當于建設部長)。
袁譚初到青州之時,他的疆土只達到黃河西岸,到不了平原國。袁譚北面驅逐田楷(公孫瓚所任命的青州刺史),東面擊破孔融,威望和對百姓的恩惠,著于四方。其后信任群小,肆意妄為,驕奢淫逸,聲望又衰微了。
華杉曰:
孔融,就是孔融讓梨的孔融,從小就有才名,中國歷史著名神童,在文學史上也有重要地位,建安七子之一。可惜身在亂世,治理州郡,帶兵打仗,都遠遠不是他所能勝任的。讀書太多,又不能真懂得書中的道理,反弄得又心高氣傲,鋒芒畢露,最終成為悲劇。
孔融執子孫禮的鄭玄,是真正的大人物,一代巨儒,代表了東漢儒學的最高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