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往何從

一,

又是一個陰天,從租房的陽臺看出去,灰色天空下,棱角分明的建筑蒙著一層灰。廣告牌和行道樹的色彩暗淡了,和租房里對比,像是另一個世界。

青藍凝望著另一個世界,失神間削土豆的刀刃劃到了手,指頭上劃出了一條口,血很快就從傷口的縫隙里擁出來,在疼痛中,血聚成血珠,啪嗒,摔在地板上。

青藍趕緊放下刀,洗了下傷口,去臥室的藥箱里找了片創可貼,貼上,血卻沒止住,很快的從創可貼邊緣流出來,在客廳和小蕊看動畫片的應山說話了。

“你去哪兒了?小蕊餓了,快做飯”

青藍沒接話,那個從不做家務和五歲的女兒看著動畫片哈哈大笑的男人,說話總是缺些溫情,甚至有些冰冷陌生,在結婚幾年以后,褪去了結婚時的誠誠懇懇,老實本分,做著簡單的工作拿著微薄的工資,不思進取的躺在沙發上,等著同樣需要上班補貼家用的青藍給端去晚飯。

青藍撕開貼上的創可貼,放任暗紅色血液流出來,待傷口的血凝成塊,再將創可貼,貼上,客廳的應山又重復了兩句,然后換成小蕊。

青藍應了小蕊一聲,走進廚房,沒有再削土豆,把冰箱的剩菜拿出來熱了一下,端出去,應山和小蕊看著賣相不好,因幾種菜混在一起而串了味兒的剩菜,皺了皺眉頭,應山拉著小蕊,

“我們出去吃吧!”

小蕊高興的點著頭,應和著。

接著應山的臉有些黑下來,口氣不太好的說。

“這菜都放了多久了,冰箱里不是有嗎?還熱剩菜,你自己吃吧”

青藍很生氣,甚至有些想罵應山,但就這樣發脾氣,只會加劇應山的不悅,可是要和這樣一個她不熟悉的人解釋,又像是在乞求憐憫一樣的讓她感到屈辱。在她沉默的時候,小蕊被應山拉著,頭也沒回一下,出了門。

她對應山不明就里發火的憤怒被傷心取代,她想小孩子真是一種奇怪的動物,他們心智不成熟,認知不完善,分不清好壞,親近那個縱容她犯錯的應山。疏遠這個為她的未來做打算的有些嚴厲的母親。

青藍把剩菜里肉夾出來,放進那個塑膠的小食盆里,喚了兩聲,才突然想起那個母親走了兩里山路又輾轉幾班客車,送來的小奶貓在她正忙著做飯的時候,被小蕊失手丟下了陽臺,青藍急匆匆跑下樓去,不過巴掌大小的貓眼珠都摔了出來,軟趴趴的躺在血泊里。

她想起母親從蛇皮袋子里,拿出小奶貓遞給她的時候。

“我知道你最喜歡家里的那只老貓了,所以你張媽家的母貓下崽了,我就給你挑了一個和那老貓很像的奶貓”

青藍接過小貓,花色的小貓團在她手里,小小的粗糙的舌頭舔著她的手心,癢癢的。

那一刻她氣急,她想不管小蕊有意還是無意他都在打她一頓。她小心的捧起癱軟的半個身子沾著血的小貓,氣沖沖上樓。卻被應山攔住。

“不就一只貓嗎?這是你的女兒,是人重要,還是哪個貓崽子重要”

小蕊躲在應山身后抽泣著,縮著身子,小小的眼睛里露出恐懼,她害怕極了,她心生不忍,有些頹然無力,小貓濡濕冰涼的絨毛貼在她手上,血從她指間,流出來。

那以后,她時常覺得自己無法融入這個自己理應扮演重要角色的家庭。可是她能怎么辦呢?這個自己生出來的孩子,這個自己看著長大,卻完全不受自己影響的孩子。

她有時候會突然在腦子蹦出離婚的念頭,卻又想到離婚了她又能去哪里?這念頭在她腦子里反復出現,不時會讓她心生罪惡感。當她看到五歲大的小蕊時。

二,

“鈴鈴鈴!”

在青藍坐在沙發上發呆的時候,手機鈴聲把她紛繁飄忽的思緒拉了回來。

“小藍,我離婚了”

青藍聽到了久違卻極熟悉的聲音,只要聽到這聲音,那圖書館里靠街的窗戶前的長椅上。那個扎著馬尾的女孩安靜看書的側臉,和車馬喧囂里清晰的翻書頁的聲音,一起浮現在她的腦海。

水衣是青藍的大學同學,可能是他們性格都有些古怪的原因,他們是彼此最要好的唯一的朋友。

“怎么呢?發生什么事呢?”

“我到你這邊了,我在賓至酒店,來陪陪我”

青藍洗了洗臉,看著橢圓形鏡子里自己臉上布滿的暗斑,眼底淤積的疲累,枯槁凌亂的頭發,不由的哀嘆一聲。

在街上,橘黃色路燈,停停走走擁堵的車流,手機銷售店玻璃門口音響大聲嚷嚷著的說唱音樂,路邊攤鹵煮燒烤的五香和油煙,一切和青藍與水衣揮別時一樣。

昏暗燈光里水衣素白的連衣裙衣袂在晚風里翻飛,長發半遮著她臉,她在人車喧囂里,俯在青藍耳邊,說了一句,

“青藍我愛你,我不愛同性,我只愛你”

然后水衣濕潤的還帶著蝦餃腥味的嘴唇強勢不容拒絕的吻住青藍,小巧的舌頭粗糙的舌苔,摩擦著青藍的口腔,像是在青藍嘴里搜尋著什么美食,最后抓住了青藍的舌頭,拼命糾纏。

青藍并不反感,甚至還想迎合水衣,但在青藍想摟住水衣時,水衣卻松開了青藍,水衣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接著轉身跑掉,

青藍愣了愣,那時青藍還不知道此后不能再相見,青藍以一種被表白的欣喜情緒,向水衣的背影揮手告別。

直到水衣在長街的盡頭,消失在夜色里,青藍才念念不舍的搭上公交。

青藍來到賓至酒店,在過道里水衣房間的門前,緊張的捏緊拳頭。

在青藍猶豫時,門開了,水衣還是水衣,還是那張瓜子臉,精致的五官,靈動的雙眼,披肩長發,連皮膚都還是那樣細致白皙。

水衣激動環住青藍的腰吻住她,青藍也熱烈的回應水衣的擁抱和熱吻,兩人抱著,松手帶上門,又繼續抱著,抱著磨到床邊,水衣像個深諳調情的男人撫摸親吻著青藍。輕易就找到了青藍的敏感部位,

在水衣的節奏里,青藍意亂情迷的扭動著身子。

像兩條水蛇緊緊的纏繞在一起,磨合親吻,青藍干涸已久的私處變得水汪汪的亮晶晶的,水衣用舌苔刮著,調皮的從青藍做鬼臉。

青藍的心從一汪死水里活了過來。像破水而出的荷包,帶著晶瑩的水珠。

“我總是忘不掉,”

三,

“我好想你,想你在學校那顆老榕樹下躺在我腿上睡覺的樣子,想你掛科了埋在我胸上哭泣的冰涼感覺,想你半夜偷偷鉆進我被子的溫軟手感,想起我們常去的蝦餃攤,想起我們闖禍過的夜店。我總是忘不掉你,我來遲了,可是煎熬了八年,我對你的愛堅定不移,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你分開。”

水衣摟著青藍,淚水漱漱的往下掉,青藍半邊臉貼著水衣胸前的柔軟,像只溫順的貓趴在水衣懷里。

“嗯”

“那你什么時候離婚?”

“可是小蕊才五歲,等她大一些吧”

“小蕊可以跟我們過。”

說著水衣感覺胸前涼涼的,青藍肩膀抖動,嚶嚶的哭起來。

“那好,不勉強你,我就在這里守著你,等你想好了,我們就一起走”

水衣的寵溺的撫摸著青藍的背,青藍情緒稍稍平復,起身穿衣,該回家了。

青藍回到家時,應山坐在沙發上等著,小蕊已經回房睡覺了。

“你去那里了?”

應山為了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更有威嚴,刻意壓低了聲音,可青藍沒理會應山的話,自顧自的脫了外衣,去洗漱了。

見青藍不理會,應山有些生氣,追到洗手間,見青藍脫了衣服,只剩下胸罩和內褲,白皙勻稱的身體,在狹窄的洗手間里,瓷磚反射的燈光里,沒有一絲瑕疵,應山頓時有了性致。

應山急不可耐的一只手抱住青藍,另一只手就要脫青藍的內褲。

青藍不想再把自己給除了水衣之外的任何一個人。青藍反抗著,可氣力懸殊,青藍的反抗只是讓應山的手更加用力的抱住青藍,致使青藍的皮肉被擠壓的生疼。

青藍的下身被提起,只能手扶著洗臉池保持平衡。應山在青藍身后劇烈的挺動著,呼吸粗重。青藍悲憤欲絕。

大概過了一分鐘,應山癱軟了下去。穿上褲子想和青藍說話,被青藍狠狠一瞪,被青藍突然表現出的狠歷嚇到,惺惺的出了洗手間。

青藍當晚沒有回房間。睡在沙發上。

第二天一早,青藍給小蕊收拾好,早早的送小蕊去幼兒園。沒有和還睡得更死豬似的應山打招呼。

青藍來到公司,今天應該是選任部門副管(主管下屬)出結果的日子,幾天前,包括青藍在內的幾人提交了自己的管理計劃,給主管,就資歷和管理經驗而言,應該是青藍擔任,與青藍熟識的幾名員工已經提早邀青藍慶賀過了。

挺著像懷胎十月的啤酒肚的主管進了項目組的辦公室,拍了拍門口的辦公桌,朗聲說到。

“經公司眾領導(事實上只有他一人)商議,決定任用蘇煙為部門副管,大家如有異議,可以和我交流”

說完,主管似乎并不準備給別人提出異議的機會,向蘇煙招了招手,就轉身走了。

蘇煙是新來的員工,與主管走的很近,長得頗有些姿色,

青藍不服,按正常流程走,副管該是青藍無疑。想到主管平時的作態。青藍決心要和主管斗個輸贏。

青藍起身去了主管的獨間辦公室,氣憤的推門而入。

主管正與蘇煙在看著文件,兩人臉已經快貼到一起。

聽到推門的聲音,主管抬起頭,看到青藍,向蘇煙揮揮手,示意蘇煙出去。

“你來找我有什么事?”

“你是依據什么評選副管的”

青藍的語氣不善,

聽出青藍語氣中的不善,主管不急,面帶微笑,一臉橫肉堆在一起。

“當然是工作能力”

“那憑什么選蘇煙”

“因為她交際能力突出,要知道管理是需要溝通的,這一點你可不如蘇煙”

說著主管眼中流露出得意的神色。

青藍氣的無話可說,

“你等著,我去經理那里,投訴你”

主管面色沉靜,拿起桌邊的茶杯,悠閑的喝了一口。

“請便”

青藍摔門而去,

一直靜候在門外的蘇煙,見青藍氣沖沖的出了門,忙進去,面露憂色。

“浩哥,怎么辦?”

“等有空了,我介紹王經理給你認識”

蘇煙捂嘴咯咯的笑起來。

青藍敲了敲門,門內穿出沉穩有力的聲音。

“進來”

青藍進門,青藍還是第一次見經理,經理看起來年紀不大,西裝革履。坐姿端正,看起來很正派的人。

“我來投訴部門主管,他濫用職權,”

“嗯,好,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工作,我會處理的”

經理笑著看向青藍。

青藍聽出,經理明顯是在敷衍她。青藍沮喪的出了門。

她知道自己沒辦法在這里待下去,她想這樣腐敗的管理層,這公司遲早是要倒閉的,她想以此讓自己表情坦然一些,行資灑脫一些,可她還是輸了。她感覺無地自容。

青藍收拾了自己的東西,主管在辦公室門口看著,眼中嘲笑譏諷。青藍走了,沒人和她道別。

四,

青藍出了公司大門,給水衣打電話。

“水衣,我們走吧”

“嗯好,你在哪里,我去接你”

水衣語氣欣喜歡快,如同一陣拂面的春風,吹到青藍的心里,青藍心里草木生長。

………

“媽,我要和應山離婚了”

“你糊涂了吧,你年紀也不小了,小蕊才五歲,過日子不都是那樣,忍忍就過去了,聽我的,好好過”

“媽,我從沒像今天這樣清醒過”

?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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