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晚到百花廣場散步,是阿雪的老習慣。
阿雪第一次遇到暖暖的晚上,只有幾顆盡職的星星還駐守著夜空,懶懶的發出淡淡的星光,連月亮也不知所蹤了。
百花廣場蒙上了一層秋天的灰霾,稀疏的星光下,阿雪正盯著一棵枯萎的車前草發愁。
哎,有豐厚的雨水和美味食物的夏日天堂就這樣過去了,秋天啊,還真是有點討厭呢。真懷念鮮脆甜嫩的小胡蘿卜搭配蒲公英幼苗薩拉啊。
“你好。”一個甜甜糯糯的聲音突然響起,打斷了阿雪對秋日的抱怨。
“你是誰?”阿雪有點驚訝地豎了豎長長的耳朵,可是周圍并沒有其他人。
“我在你后面。”細細地聲音回答說。
阿雪轉過身。
身后是一大片金黃色的花海,明亮的顏色在夜風中舞動著,仿佛秋姑娘畫板上最鮮亮的色彩,令昏暗的夜色也一時明亮起來。
“是我是我!”花海中有個穿金黃色短裙的小姑娘正好奇地歪著腦袋看著阿雪,“兔子,你好!”
“你是誰呀?”
“我叫暖暖,我是一朵金雞菊。我們……能做朋友么?”
小姑娘紅了臉龐,夜風吹拂下,她花瓣制成的金黃色裙擺輕輕擺動,她笑得可愛:“我第一次見到對著枯草發呆的兔子,你好好玩哦。”
“唔……”阿雪晃動著雪白的耳朵,點了點頭,“好吧,不過你可真是一朵奇怪的金雞菊,竟然想和兔子做朋友。”
“那個……你會不會吃掉我啊?”暖暖有點擔心。
阿雪一拍胸脯:“放心,我可是正經兔子!我從來不拈花惹草!”
“哦……那就好,”暖暖放心了,“明天晚上你能不能來看我演出?我會表演舞蹈哦。”她得意地擺弄著小裙子,擺出了優美的芭蕾舞姿。
“一定記得來哦!”
第二天晚上,阿雪如期而至。
那真是個美妙的晚上,晴朗的夜空中,月亮灑下銀白色的清輝,給整個大理石花壇都披上了一層淡淡的銀紗,仿佛天然的舞臺燈光效果。
金雞菊們笑嘻嘻地準備登場,在風兒姑娘的幫助下,擺動著纖細的腰肢。
花朵們還請來了聞名百花廣場的“蛐蛐樂團”伴樂,優美的樂聲響起,依傍著這溫柔的夜色,演出正式開始。
花兒們表演的是《天鵝湖》,柔和的音樂里,阿雪看見扮演天鵝的暖暖在群花中起舞,在秋風中旋轉的金色裙擺像是舞臺上最耀眼的光芒。月下,那一朵綻放的花兒,是多么美呀。
我永遠都忘不了這個晚上,阿雪想,這個奇妙的秋夜。
以前阿雪最討厭秋天。秋天一到,竹里館的燕子阿墨飛走了,松鼠木子小姐躲進洞穴里不愿出來,連竹里館老板家的貓都懶懶地不愿意理人了。
可這個秋天阿雪不再無聊了,他每天晚上都能聽著金雞菊們動聽的歌聲,在月光下伴著涼爽秋風跟暖暖講云墨市的趣事。
暖暖秋天才出生,自然沒聽過云墨市發生的許多稀奇古怪的事,于是對阿雪崇拜得五體投地,她時不時地驚奇大叫,或者是被逗得咯咯笑,笑聲和竹里館門前精致的玉鈴鐺一樣好聽。
天氣一天天寒冷,暖暖一天天變得虛弱了。她病懨懨地聳拉著頭,嗓子嘶啞得再也不能唱歌,也跳不動優美的《天鵝湖》了。
阿雪很著急,他跑去找竹里館的見多識廣的白貓出主意。白貓不是普通的貓,他是一只從唐朝一直活到現代的貓妖,阿雪相信他一定有辦法。
“呃……你要我阻止一朵花枯萎?”白貓皺著眉頭,這只胖兔子今天又是鬧哪出?
“有沒有什么辦法?暖暖病得好像很嚴重!”阿雪急得直蹦,眼睛都更紅了的。
“雖然我活了一千多年了,可是據我所知……沒有!”白貓答得干脆。
看到兔子聳拉著耳朵傷心欲絕地離開,白貓覺得有點好笑。
“喂,兔子!”白貓朝阿雪喊道:“也不是沒有辦法哦。”
“真的嗎?!”阿雪猛回頭,眼睛亮了。
“我阻止不了她枯萎,但是她明年秋天還是會再來的,只是……”白貓嘆了口氣,“花朵的記憶很短暫,明年秋天,她恐怕不會再記得你了。”
“這樣啊……”兔子的長耳朵又聳拉下來。
“不過……”白貓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明年秋天,如果你能準確的在千百朵金雞菊中找到她,并且叫出她的名字,說不定她還會記得呢。”
暖暖終于還是消失了。
那天晚上,阿雪一個人盯著那堆枯草發呆了好久,才拖著落寞的腳步離開了。她,不會再記得這個秋天,也不會再記得有一只叫阿雪的兔子了吧。
阿雪還是決定要離開這個城市,他要找一個更加暖和的地方過冬。而且,或許只有這樣,他才能忘掉那朵叫暖暖的花吧。
阿雪離開的那天,他提著裝滿了甜脆小蘿卜行李箱站在百花廣場的花壇前,看著花壇里的枯枝敗葉嘆了口氣。
“再見,暖暖。”
第二年夏末,夏日的炎熱還未完全褪去,百花廣場也還未染上秋日的蕭瑟。
“這些是什么?”散步的小姑娘好奇地盯著花壇里葉子細長的植物。
“金—雞—菊,”小姑娘的媽媽指著花壇里的木牌子念道,“這些是秋天才會開的花呢。”
“咦,”小姑娘被一抹金黃色抓住了眼球,“看,那里有一朵已經開了!”
月光下,有一朵小小的菊花,已經輕輕地綻開了精致的金黃色花瓣,在夏末的微風中輕輕地搖曳,花瓣在一片綠葉中擺動,仿佛在跳著一曲優美的《天鵝湖》。
“還真是呢,”小姑娘的母親也很驚訝,“怎么著就只有一朵開得這么早呢?”
“快一點,該回家啦!”小姑娘的父親遠遠地喊著正在研究那朵菊花的母女倆。
“來啦!”小姑娘轉身答道,向著父親的方向跑去,卻又突然停下了腳步。剛才的那個白影……我好像看見了一只提著行李箱的兔子?不可能啦,小姑娘揉了揉眼睛想,大概是錯覺吧。
沐浴著柔和的月光,花壇里唯一的一朵金雞菊哼著一只輕盈動聽的歌。
“傻瓜,我怕你認不出我,只好早一點讓你找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