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父親曾經給我講過這么一個故事,很久很久以前,在太古的時候,有一顆樹,長在地球和月亮的中間,把兩個世界聯系起來,一端是人類,一段是天界。那是人和神和平共處的時代,那棵樹的名字就叫做生命之樹。地上所有的人都是諸神的后裔,由諸神將創造好的靈魂放入樹干,在地球的那一頭就會生出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果實,然后人就走那果實里由陽光孵化出來。”
這真是一個異教徒一般的故事啊,男子說。看了一眼懷中的少女。
少女沒有并沒有沮喪,而是興致勃勃地繼續說了下去:“對我后來也是這么對我父親說的,但是父親他只是微笑說總有一天我會明白的。”
“毫無疑問,你的父親是想象力豐富的人,并且喜歡把各種不同的神話混合起來給自己的女兒做睡前故事。”男子打了個哈欠。
“你這樣很失禮的,在一個淑女面前。”少女嗔怪道。
“如果你還覺得自己是一個淑女的話?”男子狡黠地回應。
“當然,至少在表面上。我熟知社交禮儀,知道一個女孩子在宴會上該如何表現。并且我也會法語。”
男子不置可否。
“緊張么?”少女問道。
“不,應該說是很興奮。”男子合眼低聲說。
“我很緊張。”
“當然,這畢竟是你的第一次。不過你放心,只要跟在我后面就不會有事。”
男子撩撥著少女白金般地長發,說到“畢竟我不會讓我可愛的未婚妻第一次狩獵的時候就成為敵人的美餐。況且她還這么美麗。”少女聽了之后紅著臉把頭別到了一邊。
侍者在確認可以進入后開門說道 “小姐,先生,老爺說是時候了。”
男子掏出了懷表看了看,那是一個精巧的小裝置。和普通的懷表不一樣,它的蓋子里面有一個小巧的羅盤,很多細小的刻著文字的小環層層套嵌,每一個環的運轉方向和相鄰的一環都是相反的。所有的小環中央有一個陀螺儀一樣的東西,閃著紅光。而懷表另一面只是一個看得出來精心制造的但是普通的表面。
男子盯著這個看了許久,顯然是讀出了什么,神色變得嚴峻起來。坐在他大腿上的少女見如此,臉色也沉了下來。
“怎么了?”少女問。
“沒什么。”男子合上懷表故作輕松地說。
少女本來還想發問,但是看到男子看似輕松笑著地表情里,眼睛的那一份嚴肅。
“好那我去準備一下,等一會就出發。”少女輕巧地站起來,對侍者說。
“好的小姐。”侍者欠身。
“Selene?”
“怎么了?”
“沒什么。”男子搖了搖頭。
紐約的街頭不比倫敦,倫敦在此時總是浸濃稠的霧中。而霧,是犯罪和異常最好的伙伴。
少女和其他人走散了,她對于紐約并不熟悉。夜晚的紐約靜謐得恐怖。如果是在倫敦可能還會有蘇格蘭場夜巡的馬車。而紐約則是仿佛整個城市都陷入了死寂。
她一邊嘗試減小自己的腳步聲,一邊盡量回憶來時的路。這附近好像有一個很大的教堂。只要找到它的范圍里面就沒事兒了。
回憶著剛才發生的一切,少女不禁顫栗了起來。
從來沒有見過的對手,速度比以前捕獵過的快了很多。所有的探測方法都失靈了。圣水也沒有作用。僅僅那一個就讓夜巡隊損失了一半的人。
父親呢?
他呢?
少女咬牙,她不允許自己在腦海里面思考那個恐怖的可能性。
前方的煤氣燈下面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等等有哪里沒對——
“Selene——”熟悉聲音滲透著恐怖的語調。
“Selene——Selene——Selene————————”男子嚎叫。
“不!Endymion!別過來!”少女舉起了槍。
“Selene——Selene——Selene——Selene”男子跌跌撞撞的向少女逼近,一邊不斷用逐漸變得非人的聲音重復著少女的名字。
"Endymion——"少女流下了眼淚,自己應該扣下扳機的,父親說過,不管是誰,自己都應該扣下扳機。
但是,手指不知道為什么不聽使喚。
不要,自己不想這樣。
不想死。
Endymion。
*
已經不知道在海上徘徊了多久。Endymion的意識已經有一點模糊。船員們一個個死去。已經沒有足夠的人手來操作長船的槳,Endymion只能和那個底比斯來的埃及人一起把船帆升起。雖然埃及人不怎么說話,Endymion甚至不確定他能否聽得懂自己的語言,但是他的確是一個得力的助手和傾聽者。
自從遇到了暴風之后,Endymion的船失去了大半的補給和淡水,水手們有的死于暴風的時造成的傷口,剩下的要不然死于饑餓,要不然就死于那個古老傳說:“海水是有毒的”。自他們喝下第一口海水之后,他們就慢慢開始干枯,和被榨干了的橄欖一樣。
埃及人曾經嘗阻止那些人去喝海水,但是最后他只是坐在船頭,悲傷地看著他們。
Endymion日復一日祈求波塞冬的寬恕,祈求諸神給予自己力量,祈求奇跡的發生。但是諸神只是和往常一樣高坐在云端,看著這一切發生,仿佛這只是一個有趣的戲劇。
諸神是冷漠的,是高高在上的。
人類只是他們的玩物。
沒有風,船帆也沒有用。大海依然是反常地風平浪靜。兩天前,另外一個船員死了。Endymion一直禁止船員食用死去地同胞地尸體,雖然他知道也許這樣,他們能獲得活下去的機會。但是Endymion不想這樣,如果諸神要我們死,那么我們至少應該死得有人得尊嚴。
而那個家伙,一直靠著走死去船員身上割下一塊肉充饑,活到了兩天前。自第一塊肉下口,他就不再是他自己了。他曾是一個好人,走雅典來的經驗豐富的水手,曾經順著北方的那條河到達了大陸的深處,見到了從沒有人見過的異族。
但是,他已經不再是人了。
Endymion和埃及人費勁了全力才把雅典人的尸體包裹起來,推下了大海。僅僅這舉動,就讓他和埃及在甲板上癱倒了足足一個晝夜的輪回。
埃及人依然什么都不說。
Endymion本來想給他表示感謝,感謝他一直都陪著自己,從開始到現在他和埃及人倆孤零零的航向虛無。但是自己沒有辦法發出一個音節,唯一走體內出來的就是干癟的胸腔里面的空氣。
那一定是幻覺——無垠的大海中央,居然有一顆樹。它是如此之高以至于樹冠的大部分都被云給環繞住了。自己只能看到那粗大無比的樹干。
“那是什么——”Endymion無力地想到。難道自己真的已經航行到了另外一個世界了么?然后Endymion聽到了細微地響聲。
那是風地聲音,風吹拂過樹葉地聲音。
Endymion睜大了眼睛。
他看到閃光的種子走天上飄落下來。
*
生命之樹的另一頭在月亮的上,那上面會結出種子。他們是諸神長生不老的秘密。然后某一天,人類發現了諸神的秘密,并且他們也發現了自己可以不需要通過諸神的力量來繁衍。人和神之間無休止的戰爭開始了。
最后,諸神斬斷了生命樹,人類再也沒有辦法到達應許之地。
而失去了孩子的諸神們,也漸漸死去了。因為生命樹已經再也沒有鮮活的生命來滋養它。
但是也有人說,是諸神放棄了自己的生命,因為已經沒有存在在這個世界的必要了。
生命之樹并沒有枯萎,它只是靜靜地在月海地正中,散播著自己那已經不再會有人來采集地生命之種。
科學沒有辦法解釋這一切,永晝峰基地里面的學者們都炸開了鍋。
誰都沒有辦法解釋在月海中間,居然會有一顆樹。那是一顆高大且枝繁葉茂的橄欖樹。或者說是橄欖樹一樣的樹。
沒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
最讓人驚異的是,樹仿佛只是一個全息的投影,沒有人能接觸到它,所有探測器都筆直地穿過了樹干所在地地方,原本應該是接觸到樹干并且帶回一些樣本。但是那棵樹就仿佛是一個幻影一般。
Selene是隨著第三批科學家一起來到月球的。當飛船突出大氣層的時候,胸口的傷隱隱作痛,仿佛有什么東西在和它相互呼喚一樣。
現在,Selene終于明白了,是這棵樹,是它在呼喚自己。這么長久以來。
種子就快再次發芽了。現在Selene明白了父親的童話。
那并不是童話。
那一粒在家族里傳承多年的種子,懷表里面的那一粒種子。
Selene的種子,還有Endymion的種子。
終于,生命樹將再次開花。
胸口的疼,不知道是因為悸動,還是埋在里面的種子和母體在互相呼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