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雨疏風驟，濃睡不消殘酒。

試問卷簾人，卻道海棠依舊。

知否？知否？應(yīng)是綠肥紅瘦。

                              選自《漱玉詞》

作品注釋

①　如夢令：詞牌名。

②　雨疏風驟：落雨稀疏，晚風急驟

③　濃睡：酣睡；殘酒：殘留的酒意

④　卷簾人：官方多指“侍女”，亦有作“夫君”指。

⑤　綠肥紅瘦：綠葉繁盛，紅花凋敗

簡譯

昨夜落雨稀疏，晚風急驟，沉睡了整整一夜也散不去殘存的酒力，心里念著昨夜庭院的海棠，便問正卷著珠簾探看的侍女，海棠如何了，她回答說依舊如昨天一般。你可知曉，可知曉這夜風雨過處，這海棠應(yīng)該是綠葉繁茂，花朵稀少了。

新譯（故事新編）

侍女篇

夜幕低垂，星辰暗淡，萬籟俱靜。

燈火搖曳，思緒牽綿，風雨欲來。

倚門獨立，小院花綺麗，女子仰面看著那被暗淡云層遮蔽的天空，心里有種不安，想出去走走。滿園春花爛漫，夜色中依舊能嗅到那海棠的香氣。早春盛放的桃花，落盡最后一片粉瓣，在泥土上，枯萎，融進泥土的顏色，新生的青桃一顆顆墜在枝椏上，藏在綠葉中，積攢著生的力量。那時春風得意處，今日韶華冷落時。

躊躇了半晌，踏出門去，未入夏，女子感到些許寒意，抱緊了雙臂，風像清冷的行人從身邊路過繚亂女子的長發(fā)，匆匆走遠，只余耳邊盤旋的葉脈震顫的聲音。

“小姐！”丫頭抱著大衣小跑著來到女子身邊給女子披上，“小姐當心染了風寒！走幾步回屋吧，這天色怕是要落雨的。”

是啊，怕是要落雨的，女子觸碰著海棠的枝椏，撫摸這新生的葉子，輕嗅花香。海棠淡淡的顏色像女子輕施粉黛。擁著大衣，在園內(nèi)小徑漫步，黑暗給萬物蒙上迷離的色彩，若有若無的輪廓里，才顯出白日里看不透的內(nèi)涵。

“小齊，你說這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開心么？”

“小姐，這些都是死物，那里有人的喜怒哀樂呢，丫頭只知道這些花草，紅紅綠綠如此美麗，想必一定也是開心的。”

“那你說它們現(xiàn)在開心么？”

“小姐說它們開心那它們一定就是開心的。”

丫頭握著女子的長袖一起在小徑中緩緩踱步，搖著她腦袋上頂著的兩個發(fā)髻，婉兮孌兮，總角丱兮，小齊依舊如往昔般天真，哪里懂得女子借花喻已的心思。

“哎呀，下雨了，下雨了”丫頭慌忙的的撐開紙傘，推著小姐往屋內(nèi)奔走，女子流連在海棠花叢里，忍不住聲聲嘆息，這雨終究是落了下來，風將一片打濕了的花瓣吹到女子手背上貼住。女子感受這手中的清涼，像是花瓣落出的淚水，浸濕了女子滿心的柔情。

走進屋內(nèi)，簾外的風越發(fā)急促，枝干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女子不忍再看院子里的風雨飄搖，放下幕簾，對著正整理衣著的丫頭說聲：

“今夜我們喝清酒吧。”

丫頭換上干凈衣裝，幫女子擦干頭發(fā)上殘留的水滴。

“小姐，老爺......”

“無妨，去吧”

丫頭端上酒菜，端立在一邊服侍小姐進餐，女子對簾而坐，一杯酒，一盞燈，一雙明目，一點愁情，一些纏綿思緒；珠簾外，雨疏風驟，枝顫葉落，不忍一蹙。丫頭奇怪的看著女子喝悶酒，不知道小姐為何會不開心，只知道小姐仿佛今日格外容易醉，才喝幾杯，便醉倒了。

丫頭將女子攙扶送回臥室休息，聽見小姐嘴里還念叨著什么，仔細再聽，卻什么也聽不見了。

一夜無言，次日天朗氣清，溫暖的陽光從側(cè)窗漫進女子的小屋，爬上床上的帷帳，透過薄紗，灑在女子的臉上，喚醒了女子。女子睜開眼，一陣宿醉的頭疼的感覺涌上腦海，明明并未喝許多酒，怎么就醉了呢？

“小齊，小齊”女子聽到丫頭撥開珠簾，出去的聲音，想起昨夜的光景，雖然已經(jīng)知曉結(jié)局，可她仍忍不住，想要去問一問。

“小姐，你醒了”丫頭的聲音從窗外傳來，打開女子的窗戶，露出那兩個發(fā)髻，許是踮起了腳，看見她那俏皮的臉。

“園子的海棠怎么樣了？”女子輕聲問道。

“還是和昨日一般，一朵朵美麗的很呢”丫頭跑進園子片刻跑回來答道

怎么會和昨日一樣呢，丫頭，你知不知道，這一夜風雨會凋落多少花瓣哪？女子走進書房，揉了揉還有些不適的腦袋，提筆寫道：

昨夜雨疏風驟

  昨夜雨稀疏，風急驟，不忍多顰眸

濃睡不消殘酒

  沉睡整夜消不去憂思宿醉的殘留

試問卷簾人

  心念海棠，試著詢問那掀開簾幕的人

卻道海棠依舊

  她卻說海棠一如昨日

知否知否

  你可知曉？可知曉？

應(yīng)是綠肥紅瘦

  一場夜雨，大概枝繁葉茂，紅花稀落了吧

仿佛有海棠的香氣，順著陽光溜進來，飄進記憶，隨時光帶著女子的青春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