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洲淼淼,山水迢迢

很多人,窮其一生也無法學會愛,他們總會把同情、補償、感謝誤解成愛,糊里糊涂過一生。

這個分手要求,有點怪

“美女說吧,要秦牧幫你做的事是什么?只能做一件事哦,要慎重”,林洲晃蕩著走過來,坐在一位姑娘對面。說罷,她低頭認真攪拌著圣代中的草莓醬跟奶油。“十、九……二、一”林洲在心里默數完十個數,抬起頭看向對面的姑娘。

果然,姑娘的臉花了。黑色的睫毛膏被眼淚沖的七零八落,淚痕在腮紅上刻了淺淺一刀。

美女就是美女,梨花帶淚惹人憐,難怪秦牧從來都自己出面解決分手問題,根本說不出口啊。林洲在心里吐了吐舌頭。

她抽了紙遞過去,順便把詢問的眼神一并送去。姑娘抽噎著瞪了她一眼說:“我想想”。林洲點點頭,暗暗松了口氣,這次的女孩夠爽快。

收拾好自己的姑娘露出一雙俏麗的眼睛,滴溜溜圍著林洲轉,看的林洲發毛。“為什么傷害別人的人不用受到懲罰呢,憑什么他補償后就能放下呢?”美女彎了彎嘴角,沖林洲搖搖頭,“我沒問你,你不用回答。至于你說的要求,我還真有一個呢”。

得了,鋪墊完畢,正戲上場。

“你說”林洲正襟危坐了一點點。

“這個要求是就是:你要給下一個點草莓圣代的男生一個擁抱,而且必須超過三秒”姑娘把薯條咬得嘎嘣脆。

“我想你搞錯了,這個要求是需要秦牧完成的,我只是個傳話的而已”林洲的嘴角已經開始抽搐了。果然,美人蛇蝎,美人嘴里吐不出象牙。

姑娘笑了笑“我知道啊,這個要求的承諾者是秦牧,可執行者不一定是他呀,你也可以傳這個話給他,讓他看怎么辦。或者,直接在這里完成,免得去給他添煩”。

哈,會心一擊,林洲的攻擊力瞬間降為零。作為秦牧的小跟班、傳聲筒,人人都能看得見林洲的心,除了秦牧自己。

環視餐廳,燈光——暗,人——少,萬一丟臉,也不會丟太大。林洲點頭答應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幫秦牧干的事兒也不在乎多這一件。況且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此刻林洲只希望,下一個點圣代的男生不要長得太過分。

咚咚咚,姑娘敲了敲桌子,抬抬下巴指向點餐臺。

一個算得上修長挺拔的背影,林洲暗自點頭,老天爺難得滿足她一個要求。不是禿頭猥瑣男就已經算是求得上上簽了。

趁男生還掏錢的空檔,林洲三步并作一步,走到跟前,趁他發愣的空檔,林洲伸手,輕輕地摟住他的腰。三、二、一,抽手,鞠躬,轉身,跑出門。林洲自始至終低著頭,連男生臉都沒看清就結束了任務。

姑娘站在門口對著林洲晃了晃手機,林洲擺擺手,“照片你就留著吧,當做完成要求的證據。秦牧以前的女朋友都沒你這么冷靜,說到最后恨不得撕碎了我。你不一樣,提一個無利無傷的要求”。

姑娘的手垂下來,轉過身背對著林洲向前走去“我只想要他留在我身邊,如果這個要求沒法實現,其他的也就沒什么意義了”。

天光尚好,你若不能在身旁,世事盡凄涼。

姑娘孤單單地背影在余暉里消融成一條線,盛夏里,林洲居然感覺到了寒意。她裹了裹外套,打電話給秦牧匯報情況。

不過是他的“老媽子”

林洲踉蹌著跌進門里,把混合煙味、酒味、嘔吐味的外套扔到椅子上,重重的倒在床上,瞪著眼睛盯著上鋪的床板。

“林備備,你回來了”,上鋪的喬米從床幃里探出頭來,“秦牧的新女友鑒定大會開的怎么樣?”

“好,真好,特別好”,林洲愣愣的說。“這回怕是找到對的人了”這句最重要的卻被吞咽進心底。

“這才分手多久啊,新的就上任了。秦牧這臺車啊,每次輪胎爆炸都剛好停在汽修廠門前。人家直接換新的,還不用自己上手。你說你這顆放在后備箱里的千年備胎,什么時候才能派上用場?”嘆息歸嘆息,喬米還是下床倒了杯水給林洲。

“備胎還有用得上的機會,我充其量是秦牧的老媽子”,林洲嘟囔了一句,就跑去衛生間。

沒開燈,喬米看不清林洲的表情,只隱約覺得是一種心如死灰的木然,那是她以前從沒見過的。

腸胃翻江倒海,記憶洶涌悍然。

四個小時前接到秦牧電話的時候,林洲參加的讀書沙龍剛開了頭。臺上的嘉賓是林洲最愛的周李陶老師,畢業論文也是研究了周老師精通的20世紀初古典文學。

為了這次的沙龍,林洲做足了功課,不僅拜讀了周老師所有的著作,還精選了好幾個問題。不得不說,秦牧時機找的真準,每次都能改變林洲的人生軌跡。當然這是后話了。

掛掉電話,林洲狠狠地跺跺腳,弓下身子慢慢退了出來,臨走前千萬拜托文學部副部長幫她錄視頻,順便要一份周老師的郵箱號。

終于副部長被兩個85度C的抹茶芒果慕斯收買成功,林洲這才戀戀不舍的離開。

“ONE PIECE”,這中二的店名,確實符合秦牧選點的變態口味。

去啊,你去做大海的男人啊,找什么女朋友。林洲氣鼓鼓的推門進來,一進門就看到了舞臺正下方秦牧一眾人等。

一臉笑意地秦牧顯然也看到了她,招了招手讓她過來。

秦牧揚了揚下巴,林洲乖巧的坐在他對面的椅子上。對著桌上已經放好的雪頂咖啡,林洲生的氣頓時沉到了太平洋底。

林洲有很多小介意,比如滴酒不沾。尤其泡吧時,很多人都背后默念矯情,唯獨秦牧不介意,不僅順著林洲,而且提前為她掃障開路。

可林洲知道,被包裹的溫暖,也是跨不過的距離。

在秦牧身邊那么多年,她的位置從沒變過,她也深知不會變。可她的心,就像溫泉口一樣,咕咚咕咚為秦牧冒著泡。她沒奢望過在一起,所求不過是在身邊一伸手的距離。

林洲捧起冰涼的玻璃杯,醇香涼爽的咖啡順走了夏日最后一絲燥熱。她斜倚在絲絨椅上,順著秦牧柔和的眼神,轉向舞臺。張開眼睛,打開耳朵。

柔柔的一束追光,利落的短發女生,看不清的表情,和一把紅酒嗓。

Life is like a door.

Inside the door,

We touch a lot of things.

We fall in love and kiss a lot of people.

But the most unforgettable are the things

That we can’t touch,

The person we never kiss,

The kiss outside the door.

像,真像,不僅氣質像,就連對音樂的理解也像。這個女生,簡直就是女版的秦牧。

之后的會餐完美地印證了這一點。

女生叫周白夏。會餐時她主動來找林洲碰杯,眼睛亮亮的笑,“我是周白夏,你是林洲吧”。

林洲端起杯子咧開嘴,“恩,你好呀”,回敬那絲毫敵意都沒有的笑顏。

秦牧的前女友們第一次正式見林洲都多少帶點敵意,搞得林洲要大肆解釋一番自己只是秦牧發小,不過是在一個大學,所以彼此比較照顧而已,大概也就是“路友”的感情級別,就是那種人生路上一起走,嘮嗑擼串都不誤,可走的是死都不會相交地平行線的路友。

周白夏真是明白人,或者說她根本不在意林洲的潛在威脅。她知道秦牧是她要找的人,更清楚自己是秦牧要找的人。別說一個林洲,一百個林洲她也根本不放在心上吧。

找到了對的人,大概就是如此。林洲歪歪頭,男孩的面龐隱沒在觥籌交錯間,偏偏眸如星子,照耀著短發女生。

大概是秦牧的眼神讓林洲眩暈,又是一陣狂風暴雨式的嘔吐。

終于,林洲抱著馬桶瞇上眼,老媽子也累了,是時候該歇歇了。

第一百零一次放棄

林洲在太陽下緩慢的行走著,她沒打傘,能清楚地感覺到汗混合著油細密的流下來。可再灼熱的烈日也無法驅散心底的寒冬。

林洲在這個夏天頻頻感到冷,她簡直覺得自己需要去醫院掛診。

一小時前,林洲抱著自己這幾年發表的文章去找系主任,志在必得這次的優秀畢業生。

興高采烈地介紹完自己的成績后,她期盼的看著對方。系主任扶了扶眼鏡,婆娑著面前厚厚一摞地文字,無奈的沖林洲笑笑:“林洲,咱們系的優秀畢業生已經報上去了,是吳瓊”。

看著老態龍鐘的系主任,林洲沒辦法對著臉上操勞的皺紋,手上微顫的老年斑發怒。她以前只是知道這個世界不善良,沒想到如今是真真切切體會到,這個世界,是非常非常的不善良。

林洲嘆口氣,面無表情的說聲“知道了,主任”,抱起自己的東西轉身離開。

無法強迫自己微笑,明明憋著一股氣,林洲太累了,不想裝,也裝不了大度。

啊,空調太涼快了。誰說的吹空調老了會怎么怎么樣,不吹空調,怕是我捱不到老啊。林洲爬在一厚摞的文章上,慢悠悠的碎念。

從系主任辦公室回來就這幅鬼樣子,林洲,你沒事兒吧,副部長放下手里的小蛋糕,歪頭盯著對面的軟成一灘的人。

有事兒,特別特別有事兒。評不上優秀畢業生,就缺了一項保證,我申請的學校就不會要我了。林洲閉著眼睛,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樣子。

“啪”一沓花花綠綠的資料甩到林洲眼前。

英國大學專業排名表、英國大學申請條件類比……心里的疑惑支撐著林洲勉強抬起頭望向副部長。

“部長給的,說咱們部發表的那些文章他都會選取一些投給英國這幾所大學的內辦雜志,你的文章好幾篇都發表了,申請的時候應該算是不錯的補充。發表的文章和所在的期刊及所在大學他都整理出來了,讓你參考著看,”這么長的話對副部長來說,真是不常見,她一向是個閑適人,話少的很。

林洲趕忙翻了翻桌上的資料,作品目錄稍作翻譯就都一一合上了自己文章的中文標題,果然都是自己滿意之作,選的不錯。再看大學類目,發表的數目都清楚地標記在各大學的后面,甚至連申報所需績點都標出來了。掃一眼,自己的績點居然都能靠的上。

林洲心里不免咯噔,這部長是何方神圣,這么關注自己。只聽說跟秦牧是一個宿舍的,可林洲從沒見過正面。平常有活動,都是副部長出面,他也不怎么出現。再加上林洲是遲到早退大王,除了跟老護著自己的副部長比較熟,在部里基本算是生人一個。跟部長,那就是生上加生了。

這么說來,難道真是秦牧拜托的?

嗨,何必舍近求遠,這標準答案可就坐在桌邊呢。林洲一個鯉魚打挺起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出現再副部長身后,輕柔的按摩著她的肩膀,虔誠的提出自己的疑問“部長,怎么突然對我這么好?”

副部長沒說話,伸手遞過來一口蛋糕,林洲懵懵的吃了下去。才聽到副部長說“吃人嘴軟,軟的我張不開嘴,說不了話”。

看著副部長手邊的蛋糕,回想起她仿佛永遠吃不完的零食飲料,林洲覺得自己明白了。

重重的親了副部長一口,趁她嫌棄的擦臉的時候,林洲抱起桌上資料,一溜煙兒跑了。她有很多很多的疑問,非得去問那個人了。

林洲找到秦牧的時候,他不是一個人,周白夏陪著他。

他們挨著站,周白夏指著手機上的什么給秦牧看,兩人一起輕輕笑起來。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歲月靜好,現世安穩。

林洲在那一瞬間就放棄了。跟之前的放棄不同,這次是真的感覺到了那份溫暖、美好,她對周秦二人的愛情忽而有了巨大的包容與認同感,不是艱難放棄,而是倍感欣慰。

盡管長久以來守在秦牧身邊,但林洲從未幻想過能跟他廝守。比起真真實實的愛,這似乎更像一種習慣。以前沒想過改,現在是時候試試了。

跑遠躲到那兩人視線不及的地方,林洲電話秦牧“那個,我這邊有事兒,估計不能過去了,你先忙吧,下次找時間吧”。

秦牧掛了電話,對著周白夏說了些什么,然后兩人并肩而行。夕陽下,影子拉的很長很長。

這些年,自己究竟是迷戀那個人,還是迷戀那盼而不得的心動,她還沒想明白。

林洲抬頭望了望天,天空一碧如洗,云朵被鑲上金邊,日子那么亮,讓人覺得這樣活著也不錯。那么就放下現在,奔赴未來吧。

一口氣跑回宿舍,扶著門框對著喬米大喘氣“米兒,我放棄秦牧了”。

喬米努力吞下噎在喉嚨上的那口飯,望著林洲凌亂卻格外燦爛的笑臉,用力的點了點頭“嗯,恭喜林洲出坑”。

林洲的眼淚這才刷的流下來,她不再是林備備。四年后,第一百零一次放棄后,她終于決定回到林洲。

幾面之緣才算緣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你無聲黑白……”剛唱兩句的周杰倫被一只迷迷糊糊的爪子掐住了嗓子,睡眼惺忪的林洲瞄了一眼手機上的時間,一個鯉魚打挺做起來。5點25分,這是第三個鬧鈴,完了,看來今天要死在那個碧眼狐貍手上了。

隨手套上床邊的連衣裙,用手捋一把頭發。在不驚醒舍友的情況下,林洲輕巧的跳下床,奔赴戰場,哦不,在那之前,要先奔赴一下衛生間,畢竟在這個看臉的時代,腆著臉辦事還是要把自己收拾的好看一點。

“同學,你有沒有想過這樣很容易讓我受到驚嚇”正準備寬衣沐浴的男生用純正的中文對猛然闖入的女生說。

啊,又忘了敲門,林洲滿頭黑線。這個人滿為患的家庭宿舍本來衛生間就不夠用,再加上今天匆匆忙忙就順便忘了敲門這件事。

“哈哈,這個,打擾你洗澡,真的是抱歉啊。但是請你給我三分鐘時間,我刷牙洗臉很快的,收拾完馬上還你一片清凈,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謝謝帥哥”,噼里啪啦甩出一堆說辭后,林洲埋頭開始梳洗,完全沒注意到背后那個裹著浴袍的男生瞇瞇眼的笑。

等反應過來,林洲已經穩當的坐在了階梯教室里,不早不晚,剛好趕上早課鈴。

長吁一口氣,林洲翻開大部頭的書,準備一心二用,一邊上課一邊完成下課要交的作業。聚精會神盯著《圖形圖像處理技術基礎》三分鐘后,就覺得需要放棄了,中文都看起來費勁,更別說英文。而且,這些字母,看上去都在向她投來鄙視的眼神。

當初一定是腦子被驢踢了才選了這門課,這下好了,第一次的作業就交不上去,而且被林洲戲稱為“碧眼狐貍”的英國老太在紐卡斯爾大學是出了名的嚴苛。

就在林洲絞盡腦汁想著該如何跟老太太求情晚兩天交作業的時候,從旁邊遞過來一張紙。漫不經心的掃了一眼,是一個二維碼。大概又是學校在搞什么投票,反正課也聽不懂,閑著沒事兒,不如掃一掃,攢點人品。

隨手一掃,激動的林洲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踏破鐵鞋無覓處,作業答案在此處。打開的是一個網頁,用中文赫然顯示這道作業題的答案。

林洲激動之余不忘看看表,看來還來得及。于是一陣埋頭苦寫,終于趕在老師走出教室之前交上了作業,成功度過了這次危機。

這時,林洲才記起這張有如神助的“天外飛紙”。可惜等她交完作業回到座位的時候,整個教室的人都已經走光了。

林洲聳聳肩,把紙折好夾雜書中,走出教室。

來到紐卡斯爾大學的兩個多月,林洲開始習慣每天奔波于學校、圖書館和宿舍,密密麻麻的課程把她的時間占的滿滿當當,根本不留余地去回憶那些舊時光。只是追著時間跑,就夠她費心的了。

百忙之中的唯一一點休閑就是現在——悶聲讀書俱樂部。要說林洲乏善可陳的愛好,讀書一定首當其沖。國外的書太貴了,買了書就沒錢吃飯了。

所以她安定下來后,第一件事就是尋找讀書俱樂部。可巧,在宿舍的公用冰箱上就貼了一個讀書俱樂部的宣傳海報,之后便水到渠成,成功打入資本主義精神世界內部。

讀書俱樂部的固定據點是一處由練舞房改造的教室,落地窗很大。早起看朝陽,傍晚賞彩霞,雨時聽雨,晴時觀云,愜意得很。

今天的分享主題是“I know ?tomorrow I'll lose the one I love”。但凡涉及到愛情,大家好像都有很多話要說。有分享《哈利波特》系列里哈利與赫敏情深緣淺的,有分享《暮光之城》里吸血鬼少年與早熟少女大撒狗血的……

林洲很少參與大家的分享,大多數的時候她只是靜靜的窩在角落里奮力讀書。今天也是一如既往,卻忽然聽到有人在分享《面紗》,不由的抬眼看過去。

比起面容,先讓林洲豎起耳朵的是聲音。可能,大概,也許,分享者就是早上那個被自己嚇一跳的男生。疑惑的目光對上男生柔柔的眼神,林洲不好意思的低下了頭。

耳朵卻是繼續豎著,她好奇男生會對這本書做出何種品評。

“毛姆筆下的人性是飽滿而豐富的,接受一個人跟愛一個人是不同的,接受更難。凱蒂后來應該是愛上瓦爾特的,而且這種愛的能力是瓦爾特教會她的。凱蒂是幸運的。很多人,窮其一生也無法學會愛,他們總會把同情、補償、感謝誤解成愛,糊里糊涂度過一生”男生合上書,結束了自己的分享。

一陣掌聲后,下一個分享者開始侃侃而談。

林洲望向窗外,紐卡斯爾的雨鋪天蓋地而來,她的心里跟著濕成一片。

分享會很快結束了,等自己反應過來,林洲發現自己正拽著只衣袖,而衣袖的主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內什么,早上謝謝你啊”林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真誠。

“不客氣,不過,你是說洗漱間的事兒呢,還是做作業的事兒”男生的聲音聽起來略帶調侃。

女生撇了一下嘴,抬頭迎上男生的目光,“余淼,你說咱倆這都幾面之緣了,不帶這么寒顫我的吧。”

這回輪到男生啞口結舌,面紅耳赤,好像被對方踩到了自己秘密的小尾巴。

林洲笑靨如花:“謝你幾次的救命之恩,想請你吃飯,賞個面子唄”。

男生收起表情,點點頭頭,還順手接過林洲懷里的一厚摞書,“恭敬不如從命”。

二人撐著傘,走進暮雨里。

林洲是碰運氣的,還真就給她猜對了。

那天的作業答案網頁來自一個公眾號,賬號主體是個人,她留了個心眼去記下了賬號“yumiao2333”。碰巧自己的大宿舍里也有一個叫余淼的中國男生,潛意識告訴她這兩者之間有點什么聯系。直到今天,所有的線索對上了,她賭眼前這個男生就是余淼。

林洲的心理活動余淼并不知道,但他知道,幾面之緣才算緣,何況這幾面之緣靠的是天時地利,當然,最主要的是人和。

聽完故事,再告訴我你的決定

越了解越覺得余淼的有趣之處,況且他是少有的能與她思維頻率一致的人。

“要是早點認識你就好了”林洲給圖像補上最后一筆,關上PS,跟對面奮筆疾書的男生說。

“可不是,早點認識我,你做題時靈感一定源源不斷”男生笑了笑把桌邊的咖啡遞了過來。

香醇的咖啡撫慰了林洲的胃,她搖搖頭“做題用的是思路,不是靈感”,頓了頓,又補上了一句“這是你說的,我可是記住了的。”

僅這一句話,就讓余淼的心海翻騰了起來。

林洲不是傻白甜,面對突然闖入她生活又給她很多便利的陌生人,她不得不去了解一下對方。

她以組織宿舍里中國學生聯誼需要了解大家具體來自什么省份為由,從房東那里拿到了余淼的部分信息。才發現,原來他倆大學本科時是校友,他是計算機系的高材生,更是讓林洲嚇掉下巴的是,余淼就是林洲所在文學社的社長。那個送給林洲“神助攻”申請資料,幾乎憑一己之力助她來到現在大學的人。

這些是無法被稱為“巧合”與“命運”的,比起天注定的緣分,林洲懂得這用心良苦情分的重量,盡管她并不清楚這份情因何而起。

她也不是冰雪心腸,帶著好感開始接觸余淼。越來越覺得兩人契合,兩人在一起時有種溫柔的力量,讓林洲心下平靜且快活,化解了心中的戾氣,回到最初純凈的自己。這種恬淡大概就是愛罷。

“在一起吧,”林洲仰起臉用眼神描摹著余淼的臉。

“林洲,余淼放下手中的筆,對上女生的眼神,“我先講個故事給你吧,假如聽完故事你仍然這樣決定,那時我再給你回答,好嗎?”

林洲心有不惑,但還是點了點頭。

從前,有兩個小孩,一男一女,很小很小,還不到記事的年紀。他們住在一個軍屬大院里,經常在一起玩,幾乎算得上青梅竹馬。

本來和睦幸福的兩家人,卻被一場意外打亂。小女孩的爸爸不幸在一次工作事故中意外去世,但比起事故中的不幸,那些如瘋草般飛長的流言蜚語才是殺人不見血的刀,刀刀致命。

屢次去慰問幫助孤兒寡母的男孩父親被冠上了“作風不正”的帽子,不僅失去了晉升的機會,還一降幾級,甚至連原先溫柔賢淑的妻子也受了刺激,三天兩頭摔東西吵架。無奈之下,他攜妻帶子搬了家。

小男孩搬家太突然了,小女孩都沒來得及問到他新家的地址,更沒來得及向他解釋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她想告訴他:叔叔總是端端正正的來,端端正正的走,并不是外面傳的那樣不堪。她也想跟小男孩說聲對不起,本來不關他家的事,卻意外讓他們成為受害者。可這些話隨著兩人斷了的聯系,就這樣失去了說出口的機會。

沒多久,小女孩家也搬走了。為了不讓流言影響孩子的生活,小女孩的母親讓孩子隨自己姓林。

故事到這里就好了。既然是兩條平行線,就不要相交了。可惜這不是結尾。

女孩和男孩在大學相遇了,而且男孩完全記不起女孩。女孩心想這是上天給自己贖罪的機會,于是開始用盡全力的對男孩好。

一開始,男孩只把她當做自己失散多年的發小,也會對她稍加照應。慢慢的,他想要走近一點去了解這個對自己特別特別好的女孩,卻發現他走近一步,她就會倒退幾步,他越是想要靠近她,她反而越逃離他。

后來,他輾轉得知整件事情的緣由,終于不再試著靠近,任由她放心大膽的對他好。

那時,男孩就知道,這是一場女孩與自己的戰爭,無人能幫她勝出,她獨孤求敗。

而他從未把流言蜚語的錯算在她們母女的身上,他不僅沒有失去愛的能力,還收獲了一份好的愛情。

當知道女孩出國受阻的時候,他拜托跟女孩在一個社團的舍友幫幫忙,舍友確實也幫到了一點。最后,那女孩順利出國了,還跟舍友在同一所大學。

故事就到這里了。

對了,男孩說如果舍友有機會見到女孩,要舍友帶句話給女孩:希望她能走出自己編織的桎梏,明白補償與愛不同,發自肺腑的學會愛,感受愛。

余淼不徐不疾的講完了故事,對面的人早已淚雨簌簌。

尾聲

哭出來就好了,余淼把紙遞給林洲,卻被林洲輕輕地握住了手,“在一起吧,我們。”

余淼是一個局外人,卻能懂她的心結,愿意幫她解開心結,盡管這個心結在秦牧獲得幸福的時候就已經解開了。

他并未明晃晃地出現在自己眼前,只是默默守護著,陪她度過漫長的休整期,等她重新擁有了愛的能力。這一心一意的愛,才是世間最溫柔的力量。

是的,她清楚地明白這是愛,不是同情。同情是不足以支撐他跋涉萬水千山,不顧路途迢迢來到她身邊。

所以,她愿意試一試,試一試去赤誠天真的愛一個人。

大手反過來包裹住了小手,余淼抓緊了眼前這個又哭又笑的姑娘,再不讓她離開。

她也許不知道他是從何時愛上她的,但她愿意學著愛他。他不急著告訴她,因為他知道,將來,他會有很長的時間來跟她講述愛上她的點點滴滴。

那個冒冒失失闖進他懷里的姑娘,那個在副社長懷里講自己故事哭的稀里嘩啦的姑娘,那個拿到周老師錄音高興的跳起來的姑娘,那個抱著花花綠綠資料在烈日下飛奔的姑娘……

綠洲淼淼,山水迢迢,他們的緣分,才剛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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