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似舞
她的夢，她的愿，再也等不到那個要給她帶冰糖葫蘆的人。
2017.09.29? 星期五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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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大雨過后，泥土路被行人踩出深深淺淺的腳印。我打著傘回家，看見小晴蹲在村口的槐花樹下，玩著積水，拾著落花。衣衫濕透，玩得不亦樂乎。
晚些時候，雨已停，夕陽的余暉掃去了一絲大雨后的陰霾。經(jīng)過村口，看到了一個跟剛剛所見完全不同的小晴，耷拉著頭，看著天，神色戚然。
爺爺常念叨，小晴是個可憐的姑娘。母胎出生的時候，家里窮，請接生婆來家里接生。半夜電閃雷鳴的，她的母親血崩，人就沒了。偏偏小晴左手有6個手指頭，生來就與常人有些不同，她的父親怨她的出生，又因雙手的11指，一直說她是個怪物。
生來就不被祝福，沒媽的孩子就像根草。小晴的父親一生氣發(fā)火就拿她出氣，五歲多的時候，拎起頭就把她往地上摔。小孩子哪里經(jīng)得摔，一次下手重，摔到了頭，醒來的時候，人便摔糊涂了。那以后，小晴除了怪物，又多了一個名字，傻姑娘。
小的時候，很常見小晴，穿著一件肥大的黑色棉衣襖子，倚著門檐。當(dāng)有婦女經(jīng)過的時候，伸出自己的手，像是渴望著什么東西一樣。老人們說，她哪里傻，分明是用著自己的方式在想著她的媽媽。
而現(xiàn)在看著她像極了小時候，伸出手，渴望著溫暖和愛。我想，她應(yīng)該是在想陳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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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初秋，新來一個年輕語文老師的消息，在小村子里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小伙子是大學(xué)生，來村子里當(dāng)教書先生，孩子們也都很期待。
陳浩提著包裹到村里的時候，村長代表村民到村口里迎他了進(jìn)來，安排好住的地方，領(lǐng)著他在村里參觀，介紹了學(xué)校的基本情況。
他的出現(xiàn)引得村里的年輕姑娘們春心蕩漾，而這一切好像跟小晴無關(guān)，她一個人玩著沙粒，就連陳浩從她的身邊經(jīng)過也一無所知。
南方的秋天偶有幾陣雨，一場秋雨一陣涼。傍晚的時候，陳浩穿著一件薄薄的夾克外套，走在回家的路上。經(jīng)過槐花樹的時候，看到了旁邊的小草堆上，幾個人圍成一個大圈。
見狀況不妙，他大喊了一聲，你們在干什么。幾個男孩聽到他的聲音，慌忙離開。他撥開雜草，走進(jìn)一看，一個穿著黑色棉衣襖子的女孩子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發(fā)，比劃著手指，自言自語，眼神直直地看著他。他莫名有些心疼。又看了她伸出的左手，6個手指，應(yīng)該就是村里人一直說的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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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伸出手，握緊小晴的手，把她拉起來，帶著她到小溪邊，用自己隨身攜帶的方巾，仔仔細(xì)細(xì)地擦干凈小晴臉上的污垢。做完這些，小晴干凈的臉龐，露出了甜甜的微笑，雙眸帶著星星，看得他的兩行清淚緩緩落下。
陳浩知道她是個苦命的女孩，常年因為吃不飽而黃瘦的臉龐，胳膊上也有很多青紫的傷痕，心里發(fā)酸，很想自己所能幫她做些什么。他詢問了村里人，又查閱一些病歷，小晴的病是完全有可能救好的。
秋去春來，小村莊過了一個寒冬，也煥發(fā)生命的活力。這段時間，陳浩聯(lián)系自己在城里醫(yī)院的同學(xué)，帶著小晴去了兩趟醫(yī)院，取一些藥回來，叮囑小晴的爸爸每天都得按時讓小晴服藥。
在陳浩的努力下，小晴的村里的境遇也好了很多，沒有人再隨意欺負(fù)她，連她的父親也不再輕易對她棍棒相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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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改作業(yè)的時候，小晴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陳浩案桌上備著一盒糖，小晴乖的時候就會獎勵給她，還教會了小晴寫字。
她也在用著自己的方式回報著他，家里蒸地瓜的時候，裝著兩個最大的，捂在懷里，走得飛快想要送給他吃。
總會拉扯著他的衣角，跟他說著些悄悄話，旁人不懂，好像只有陳浩懂她。
天氣好的時候，陳浩拿上風(fēng)箏，準(zhǔn)備些干糧，帶著小晴到野外放起了風(fēng)箏。醫(yī)生說，多一些的戶外活動會讓小晴好得更快。
他們一起去采槐花蜜，幾經(jīng)折騰還做出香噴噴的槐花餅，小晴把采集起來的花曬干，當(dāng)寶貝似的藏起來。
挽起褲角下河摸蝦抓魚，他收集鮮花標(biāo)本，把鮮花插在她的頭發(fā)上，也往省城去尋尋熱鬧，看看街頭表演。
兩個人漸漸地熟悉默契，習(xí)慣有彼此存在的生活。
一年的時間慢慢地過，漸漸地小晴也能慢慢說出一句句完整的話，大家都說傻姑娘不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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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里，陳浩去村尾的學(xué)生家做家訪，因為感冒，身體一直不舒服。回家時又下起暴雨，雨水打落他的眼鏡片，蹲下找眼鏡，被路邊鋒利的石塊劃傷了腳，血流不止。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也站不起來。
抬起頭的時候，小晴站在他的旁邊，拉扯著他的衣角，他不知道她為什么而來，正巧經(jīng)過說不過去，或者是一直跟著自己。
沒等自己細(xì)想，平常看著瘦瘦小小的小晴用力把他扶了起來，扶著他，一個步一步地把他扛回了家。
那個晚上，小晴不停地轉(zhuǎn)著，換了很多個熱毛巾給陳浩敷額頭，拿著一塊姜塊泡進(jìn)水里，喂給陳浩喝，守著他，天明才昏錯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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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醒來的陳浩看著坐在床頭照顧了自己一夜的姑娘，柔美的睡顏印入他的眼簾，暖了他的心，來村莊里一年半了，每天都和小晴待在一起。想起她的笑容，自己就會覺得很開心，她一哭，自己的心都揪了起來。
他想他是喜歡小晴的，把她的病治好，就跟她在一起。
陳浩：哥哥把你的病治好，你就給哥哥當(dāng)媳婦好不好。
小晴：哥哥，媳婦是什么啊？
陳浩：媳婦就是要跟哥哥一直在一起的人，一輩子哥哥都會好好照顧她。
小晴：那我要當(dāng)哥哥的媳婦，我要快點好起來。
陳浩也跟小晴的父親攤了牌，表達(dá)自己想把小晴病治好，想娶她的心。小晴的爸爸想女兒能有個好歸宿，但又怕耽誤陳浩，摸著良心說，你一定要考慮好，小晴不是個健康的姑娘，你要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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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來得悄無聲息，未等一切走上軌道。
星期六早上，陳浩去省城的藥店幫小晴拿藥，取完藥想要到集市上買一串冰糖葫蘆帶給小晴當(dāng)禮物，集市車很多，鬧市中一輛三輪車的司機(jī)喝醉了酒，橫沖直撞。剛付錢拿著冰糖葫蘆的陳浩，轉(zhuǎn)身就被撞了，冰糖葫蘆飛揚(yáng)，孤零零地落在地上。
隨行的人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一個鮮活的人就這么躺在地上，救護(hù)車到時候，陳浩已經(jīng)沒有生命體癥。
站在村口的小晴等到響午，怎么也等不到陳浩回來，她搓著自己的衣角，時而望望村道，時而望望天。
傍晚的時候報信的人來到村里，聽到這個消息的學(xué)生們都忍不住她大哭。
好幾天，村里人都忙著料理陳浩的后事，小晴的爸爸經(jīng)不住她鬧，哭著跟她比劃，陳浩不會再回來了，就像你媽一樣去了天堂。
可小晴不依不撓，無論刮風(fēng)下雨，都等在村口的槐花樹下。
本來已經(jīng)見好的病，因為不肯吃藥，又頻頻哭鬧，病情又加重。
小晴的爸爸只好拿鎖著鎖把她鎖在家里。
偶爾才讓她出來，而每次小晴離開大院，總會跑到村口的槐花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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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事難料，窮途陌路。
再見到小晴，她便又瘋瘋顛顛的，
有時像孩子一樣的天真，
有時又那么的悲傷，
只是，她等的人不會再來。
她的夢，她的念，
在回望，也在等待，
11指姑娘再也等不到心上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