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長在一個小山村。
我的童年里,紅撲撲的蘋果,黃橙橙的橙子,多汁的雪梨……都是鮮見且貴價。因為貴價,所以非我這尋常百姓家能企及,只待節日或者親友來訪才得一嘗美味。
然而,這樣水果吃起來總有不盡興之感。因為它們的矜貴,吃起來總會細嚼慢咽,珍而重之。如此一來,味蕾反倒遲鈍了,感知不到該有的滋味。
故每每春末夏初,或跟隨母親勞作,攀緣山澗,渉淌溪流之時,或五同伴成群結隊探索鄉間各處之時,有幸找尋到專屬于我的野果。
兒時的我,總會被山頭嶺間的一樹樹盛開的稔花迷倒。春日里,每每尾隨母親行走于山間小徑時,總不忘留連稔花間,甚至打算折花枝,將爛漫花意收入囊中。
此時母親便會喝止我,別隨意糟蹋稔花,還沒結果呢!我悻悻的收回手指,卻不忘將臉湊近花叢,猛嗅。還好,稔花默默無香,心中不能將它據為己有的遺憾徒減。
初夏,再途經那樹叢,叢叢稔花蛻變成顆顆青澀稔子,幾顆半熟泛紅的點綴在一樹青綠中,分外奪目。
我踮起腳,伸手,打算摘取半熟的子,母親又一次喝止,還沒熟透,果酸,肉硬,消化不了,肚子疼,吃了有你好受。
我不作聲,佯裝離開。待母親走遠,我眼疾手快地將半熟的子悉數摘取,納入袋中。
我背地里吃完了半熟的子。果不其然,當天我已覺肚子痛。母親問及情況緣由,我一五一十的說了。
母親搖頭,叫你不聽我的話,這回知道厲害了吧。
我是知道厲害了。之后再摘山稔我只會挑因熟透越發黑胖的稔子來摘。成熟山
甜甜的,我滿足的笑著,露出一口被染色的紫牙。
我們幾姐弟喜歡跟隨母親去荔枝園。荔枝種植不久,尚未能長出果實供我們品嘗。但我們發現園地里長了一大片的地稔樹,結著不計其數的地。
我和弟妹們歡呼雀躍,仿忽發現了秘密花園一般。我們爭先恐后地采摘著地,并且舟乖巧地向母親詢問果子能否吃進肚子了。
半晌沒的得到母親的回應,于是我走到母親的跟前,察覺到母親眼中一閃而過的失落。沒待我反應過來,母親開口了,吃是可以吃的,但是蛇蟲鼠蟻大概都會接觸到果子,務必洗干凈后才吃。
我們商議著打算用母親的圍裙打包地,母親略略皺眉,勸說道,要不下次我到墟市買些蘋果回來吃,別吃這個了。
我們雖小,卻是心知家里的境況,下次,下次不知道是何時呢。
這或許也是母親眼中為何會有一閃而過的失落的原因。
我們朝母親揮揮手,拎著打包好的果子,嘻嘻哈哈的朝著家的方向走。跑置山腳,我們向著母親呼喚,媽,這個就很好吃啊,不需要買蘋果了。不等你了,我們這就回家,洗干凈再吃。
熟成墨色的地稔,吃著吃著越發甜的甜。我們吃得心滿意足,笑出一口藍牙,彼此對視,忍俊不禁。
和同伴們浪蕩在田野山間,總覺得悠然自得,甚是歡愉。
我們熟悉哪里有些什么野果,知曉何處的果子經已熟透。對于找尋野果,我們是成竹在胸。
為了更快的到達目的地,我們穿過宛延的田埂,淌過淺淺的溪流,止步于一處背陽濕潤的河岸上。
一叢淺綠的樹莓枝繁葉茂,將粉紅的果實高調地向我們張揚著,并暗戳戳地把密匝匝的勾刺妥妥的隱藏在淺淺綠葉之后。
我們當然知道它有這厲害之處,都不約而同小心翼翼的攀扯著勾刺的間隙處。你攀枝,我采果,分工合作,有條不紊。
很快,成熟的樹莓被我們采摘一空。終于可以安安穩穩的坐在河岸上,分享著入口即化的樹莓。
除了河邊的樹莓,圍墻之內的桑葚也總是映入我們的眼內。
只是圍墻內的主人家向來不茍言笑,堂而皇之的入內采摘桑葚怕是不可能的了。我們小聲的商量著,盡量的計劃出一個萬全之策。
行動。我們派出牛高馬大的同伴,緩緩扯低桑樹,然后眾人悄悄的擁至樹枝下,快速地摘取桑葚。
差不多采摘完畢時,主人家發現了異況,大吼一聲,誰。嚇得我們抱頭亂竄,瞬間不見了行蹤。只留主人家看著搖搖晃晃的枝椏,罵罵咧咧。
好艱難才集結竄散了的同伴,找到一處僻靜的院落,捂拍著還突突猛跳的心口,興高采烈的品嘗著來之不易且來之不光的桑葚。
沒經得主人家同意就采摘桑葚始終是一種不大光彩的行為,我們都意識到這點,也害怕再被人一吼,更有甚者,被捉……
越發的后怕,以至于我們以后只會佇立在圍墻下,猛咽幾下口水后,彼此說著再熟的桑葚都是酸溜溜的,是酸的。
不知道文中所提及的野果,是否也是你心心念念的珍饈百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