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生們在月考,教室里只有沙沙的寫字聲。突然一只麻雀飛入教室走廊里,時不時得撞向透明的窗戶,大概是在尋找出口吧。看著這個誤打誤撞進來的小家伙,我突然想問自己:來到這個到處潔凈如鏡的城市生活了十幾年,我有多久沒有見到麻雀了?
? ? 思緒被拉回到了我的蘇北童年,印象中麻雀出現最多的就是這個季節吧。小時候經常聽到大人們在說唱:"四月五月麥子黃,大麥小麥收割忙。"這里的四月五月應該指的農歷,陽歷應該在六七月份,太陽已經開始毒辣,家家戶戶都在忙著收割,脫粒,曬場。我們家姐弟四人,重的力氣活和技術活幫不上忙,但曬場這樣的"雜活"父母便非常放心地交給了我們。他們把脫好粒的小麥用平板車拉回家后,再一袋袋扛到二樓的平房頂上,然后把麥子平攤開來,便開始曬麥子。為了防止麻雀來吃小麥,也為了讓小麥曬得更均勻,我和弟弟妹妹的活也就來了。弟弟年齡最小,負責拿一只綁著紅色塑料袋的長竹竿驅趕麻雀,我和妹妹們則負責"撞"麥子。所謂"撞"是指用一只木掀把麥子從房頂一頭一點一點翻到另一頭,以保證麥子能曬得"干繃繃"。至于為什么叫"撞",我到現在也沒弄明白。這個"撞"的活五分鐘就要去一次,所以一般我和妹妹們會輪流去,弟弟也要五分鐘拿著竹竿去趕一次麻雀。這麻雀在五六月份極其繁忙,它們像撒歡一樣在各家平房頂上流連忘返,有的幾只,有的一群。那時的弟弟可無心去逗它們,為了完成父母的使命,同時也為了一家人的口糧,他就像一個威武的哨兵一樣,堅守在崗位上,守護自己的這一畝三分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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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們堅守崗位還有一個只有我們姐弟四個才心知肚明的原因,那就是等到太陽落山,我們幾個一起合力把一房頂的麥子堆起來掃干凈,為了防雨防露水最后還要用一塊大的塑料布把麥子嚴嚴實實地蓋起來。等父母忙完回家后,看到了還算滿意的成果,這時父親便會從褲兜里掏出他那只破舊的錢夾,然后從里面摸出四張一毛的角票,每人一張。我們相視一笑后便飛一般得跑到不遠處的小賣部,然后每人一只奶油冰棍,或是紅豆沙,或是綠豆沙。雖然被火辣辣的太陽曬了一天,但是當我們圍坐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下一邊吃著甘甜美味透心涼的冰棒一邊笑著鬧著的時候,那便是我們一天中最幸福的時刻。那種滿足愜意的心情,到現在都無法忘記。
除了吃冰棍,那個季節里還能讓我們姐弟幾個興奮的便是吃西瓜。每到那時,便有小販拖著平板車或者騎著大三輪裝著滿滿一車的西瓜,走街竄巷得吆喝"換西瓜~換西瓜嘍~~",這里的換指的是用小麥按一定的斤重比例換取西瓜,不用花錢買。只要聽到那聲"換西瓜嘍",我們便會賣勁地干活,壓水、掃地、撞麥子、趕麻雀,這時母親便會走向東屋(在院里東邊建的一座小房子,為了儲藏糧食和放雜物),拿出一個空的蛇皮口袋,然后解開一袋裝有滿滿麥子的口袋,我們四個便會趕緊跟上去幫忙撐口袋,只見母親拿起一個木瓢,從滿滿的口袋里把金黃飽滿的麥子一瓢一瓢地舀進另一只口袋,看著金燦燦的麥粒嘩嘩得滑進口袋,那一瞬間,我們覺得再苦再累都是值得的。等換回西瓜回來,我們不會立即切開來吃,因為經過大半天走街竄巷,西瓜在小販的車上被太陽曬得滾燙,當時自來水還沒走有普及,更別提冰箱了。為了能吃到冰涼爽口的西瓜,我們會把西瓜抬到院子角的壓水井旁,然后弟弟會積極地壓滿一大桶井水,我和妹妹們便把西瓜小心翼翼地放進裝滿井水的大鐵桶里。看著碧綠渾圓的大西瓜調皮地在清澈冰涼的井水里瓢滾,我們的心也被滿心的期待和歡喜充的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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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傍晚時分,離吃晚飯還有一段時間,父親便會從水桶里把那只浸泡了半天的大西瓜撈上來,我們也會立即圍坐在桌子旁。見母親把刀洗凈,找準花紋位置,手起瓜開,只聽的啪的一聲響,西瓜脆生生的炸開了兩半,不偏不倚,不大不小。看著鮮紅的瓤,黝黑的籽,仿佛在向我們招手。等母親把整個瓜都平均分成小塊之后,還沒等母親發話,我們便迅速的一人拿起一塊,哇唔一口,冰涼可口,鮮汁直流,直吃的肚皮滾滾,飽嗝連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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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水果店里西瓜一年四季都可以買到,想吃冰的,只要放到冰箱里便立等可取。可是長大后,我卻再也沒有吃到小時候那樣好吃的西瓜了。
? ?學生們還在沙沙地寫著考卷,走廊里的那只小麻雀也早不見了蹤影,只留下了一排干凈的透明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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