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家長（中）
＂胡大娘，王大媽。＂柏楊禮貌地跟大媽們打招呼。
＂崽崽啊，這次回來打算待多久啊？＂
＂崽崽啊，這閨女是你媳婦吧？＂
＂崽崽啊，啥時候結婚生娃啊？＂
柏楊一時間不知該先回答哪個問題，一旁的黃恩翎抓準時機接話道：＂大娘大媽們好，我是柏楊的女朋友，趁著這次放寒假跟著他回來探親，我們可能會在這兒住上幾天，給您幾位添麻煩了。＂
＂哎喲！這閨女嘴真甜吶！＂
＂好閨女！不麻煩不麻煩，都是鄉里鄉親的，你倆先回家看看吧。大娘走啦。＂
＂胡大娘您慢走！＂送走幾位大媽柏楊忍不住對黃恩翎刮目相看：＂可以啊老婆，有兩下子啊！＂
＂嘿嘿，從小我媽就培養我哄長輩開心，別的咱不敢說，中老年婦女們基本不會太煩我。＂黃恩翎也有點兒小得意。
＂就是這兒了。＂柏楊站在一個舊舊的磚瓦房前，伸手去敲那扇漆黑的大鐵門：＂開門啊外婆！是我！＂
過了好一會兒屋里才傳出答音：＂哎，來啦！＂
門一開，一個身材瘦小精神抖擻的老太太笑得溝壑全開：＂楊楊回來啦！喲，這閨女是誰家的啊？＂
＂外婆好，我叫黃恩翎，是您的外孫媳婦。＂黃恩翎笑得甜甜的。
＂這閨女看著就招人喜歡，外頭冷，快進來快進來。＂柏楊的外婆招呼他們進門。
＂外婆，這是我給您帶來的花茶，是我們家鄉的特產，喝了對身體好的。＂黃恩翎從包里拿出一包花茶遞到老太太手邊。
＂誒喲閨女，你這個算是送對人嘍！＂外婆樂開了花：＂老太太我這輩子就喜歡花，剛才你進來的時候也見著了，前院的地我拿它種菜了，后院就是個小花園，你現在來的還不是時候，這要是夏天，后院鋪天蓋地都是花！可好看呢！等你們什么時候再放暑假，就讓楊楊帶你來外婆這兒看看花！＂
＂謝謝外婆。＂黃恩翎點頭答應。
＂對了，楊楊啊，這次回來可得在外婆這兒多住幾天。＂外婆抓著柏楊的手。
＂我也想在您這兒多待幾天，但是吧，我還得帶著她回城里見我媽和我奶奶去，等下次有空，我倆再在您這兒多住幾天，還能幫您收拾收拾花園和菜地什么的，您看成嗎？＂柏楊央求道。
原來他家不是這兒的啊。黃恩翎暗暗松了口氣，嚇她一跳。
＂成，＂外婆摸摸柏楊的肩膀：＂你倆先坐著，我給你們洗點兒水果去。＂
＂謝謝外婆。哎你干嘛去？＂柏楊一把抓住試圖站起來去給外婆幫忙的黃恩翎。
＂去幫外婆洗水果呀。＂黃恩翎想起了來之前在火車上媽媽在電話里的叮囑。
＂你快坐這兒吧，＂柏楊把她摟進懷里：＂我外婆人特別好，她不會覺得你不起來幫忙就是不懂事的。＂
＂但是我媽之前告訴我一定要有眼力見，不能像根桿子似的往你家里一杵。＂黃恩翎解釋。
柏楊被她這句話逗笑了：＂哈哈哈伯母真幽默，好啦，反正她現在也不在你身邊，我保證不告訴她好不好？＂
＂柏老師，你這是在帶壞你的學生，＂黃恩翎笑得十分促狹：＂身為老師你這叫誤人子弟知道不？＂
＂對嘛，我不僅要誤人子弟，我還要污人子弟呢！＂柏楊壞笑，捏了她臉一下。
＂別鬧柏老師，讓外婆看見多不好。＂黃恩翎輕輕拍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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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嗎老婆？＂
＂最后一班學生剛走，我馬上也要下樓了。＂林廷把手機開了免提放在門口的鞋柜上。
＂小毓快放學了吧？＂
林廷看了眼手機上的時間：＂快了，估計我到了家校車也該到了。＂
＂哦，＂戴易站在食堂飯口前排隊：＂我今天在網上看到一款賣的很不錯的紅糖姜茶，這大冷天的，喝點兒這個對身體好。就給你買了。＂
＂哎呀，你給我買什么東西啊，＂林廷的幸福全寫在了臉上，她滿面桃花，手上利索地鎖好了舞蹈教室的門：＂怪破費的。＂
＂乖啦，都給你郵過去了，跟老公客氣什么啊對不對？＂
＂要什么？＂食堂大媽拿起菜勺。
＂一份土豆燉雞，一份辣椒炒肉。＂戴易繼續跟林廷說話：＂我剛才還看到一家網店的阿膠賣的也不錯，打算也給你買了寄過去。謝謝阿姨，飯要大份的。＂
＂別買了真的，＂林廷的語氣溫柔極了，戀愛的幸福感覺時隔多年終于失而復得了，她放慢了下樓梯的速度：＂你每天給我打電話我能聽到你的聲音就很開心了。＂
＂那怎么行呢？＂戴易從食堂大媽手里接過盛得滿當當的餐盤開始找座位：＂我沒辦法在你身邊陪著你，姜茶和阿膠可以替我陪著你啊，你親吻盛滿姜茶的杯子，就像親吻我一樣，我也會覺得很幸福。＂
＂哎呀，＂林廷捂了一下臉：＂我周圍好多人呢先別說啦。＂
＂好吧，那先不說了，我吃點東西，晚上聊，我愛你。＂戴易對著黑漆漆的手機屏幕，就像對著林廷的臉一樣笑得柔情似水。
＂嗯，拜拜。＂林廷剛掛掉電話，前臺小劉就滿臉八卦地湊過來：＂林老師，你戀愛啦？＂
＂你怎么知道啊？＂林廷臉上幸福的紅暈還未褪去。
＂你打電話的語氣很不對勁哦，＂小劉滿臉興奮地把林廷推到鏡子旁邊：＂而且你看看，你臉也太紅了吧？誒！告訴我你男朋友是誰啊？是不是那個前兩天來當助演的帥哥啊？＂
＂到時候你就知道啦。＂林廷眨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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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老師，我能問你個問題嗎？＂黃恩翎幫柏楊一起把行李放上架子。
＂問吧，＂柏楊拍掉手上的灰坐在黃恩翎的位置旁邊。
＂外婆沒跟阿姨和奶奶住在一起是因為她舍不得后院的小花園嗎？＂
＂這么輕易就被你猜中啦，我的小天才！＂柏楊點了一下她的鼻尖。
＂不然還會有什么特別的原因嗎？＂黃恩翎一攤手：＂我們的生活又不是小說。＂
＂其實還有一點是因為，奶奶性格很開朗，她年輕的時候是鄉里的音樂老師，特愛聽戲，有一部分票友朋友，沒事兒還一起聚個會什么的。但是外婆的性格就有點兒孤僻，所以也沒有什么朋友。除了面對她的親姐姐，我的姨外婆以外，她只有面對媽媽和我的時候才會笑。自從我十八歲那年姨外婆過世之后，她連話都很少說了，一個人搬回了她和姨外婆年輕時候的家，在那兒種了好多好多的花，無論媽媽怎樣勸她搬回城里她都不肯。你看到院子里那兩棵杏樹了嗎？那就是外婆和姨外婆年輕的時候種下的，外婆說，那兩棵杏樹就是她和姨外婆，姨外婆雖然不在了，但杏樹還在，她看著杏樹好好的活著，就像姨外婆還活著一樣。＂
柏楊講完故事，就見黃恩翎捏著他倆臨出門前外婆塞給她的據說是留給外孫媳婦的小玉墜淚流滿面地抽著鼻子。
＂好啦，我們不哭啦，咱待會兒還要回家見媽媽呢，可不能哭腫眼睛啊。困了就靠在老公身上睡一會兒吧。＂柏楊用哄幼兒園小朋友的語氣哄黃恩翎。
黃恩翎擦了眼淚乖乖靠在柏楊身上閉上了眼睛。柏楊則拿起一本他早已看過十多遍的馮唐的「萬物生長」翻開來讀。
當柏楊看到柳青以為自己意外懷孕跑到秋水學校找他商量的時候，黃恩翎一下子驚醒了，她抱著柏楊那條已經被她枕麻了的胳膊搖來搖去：＂柏老師，我，我剛才做夢了！＂
＂夢見什么了，跟老公說說。＂柏楊把書簽夾進書里合上了書。
＂我夢見，＂黃恩翎努力地回憶著剛才夢里的內容：＂咱倆結婚了，然后我們有了兒子，再后來還有了孫子，我老了，你也老了，最后我們倆都老得不能動了，最后的最后，我們倆就變成了兩棵樹。＂
聽到這兒柏楊忍不住笑了，本來他聽著前部分也挺感動的，結果最后一句突然畫風一變，變的他措手不及。
＂你笑什么？多感人啊。＂黃恩翎被自己的夢感動到語無倫次：＂想想多浪漫啊，你和我，變成了樹，不比梁祝他倆浪漫多了？＂
柏楊忍笑忍得肋骨疼：＂那你說說看，為什么咱倆變成樹就比他倆變成蝴蝶要浪漫多了啊？＂
＂很簡單啊，你看，樹可以活很久對吧？但是蝴蝶才能活多長時間？＂黃恩翎是架勢就像個發表自己最新發現的科學家。
柏楊竟然沒辦法反駁她這個理論：＂也對。＂
＂是吧。＂黃恩翎有點兒小得意：＂咱倆可是要永遠在一起的！我說的對不對柏老師？＂
＂老婆說得對！＂柏楊側過身，用另一條胳膊摟著她：＂我們永遠都要在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