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船【一】

1

“寶,可以、再抱我一下嗎?”

我轉身,看著他極力忍住顫動的下巴,眼神帶著無法掩飾的絕望和哀傷,就那樣望著我,望著、期待著。之前所 有的決絕,所有的信念,剎那間崩塌的滿地碎片腦袋深深的埋在他的頸窩。他的氣息、他的肩膀、他緊緊摟住我的手、他 的胡子、他的淚、他的哀嚎。。。

我那么愛他。

2

我一直叫他胖子,他一直叫我寶。

沒有正式住 一起之前,都是去賓館開房。他喜歡一開賓館的門就把我壓在門后,然后緊緊的抱著我,然后就是讓人窒息的親吻。他喜歡讓我躺在他軟軟的肚子上陪我一起看電 視,一邊揉著我的頭一邊喂我吃葡萄。他喜歡半夜摟著我在我耳邊輕輕的喊寶、不停的喊,像安眠曲,他喜歡早上比我早一點醒來,然后趴在我身上等我醒來。

他會先把熱水調好再讓我進去洗澡,他會幫我的牙刷擠好牙膏,他會幫我買我喜歡喝的飲料,他會讓我少抽煙喝酒,他會從后面突然抱著我說,寶,胖子永遠愛你,就愛你一個。

然后,我不顧一切的愛上了他。

3

我以為過日子就是這樣。

下班之前他給我發信息“寶,今天下班等我,我去接你哦”

我問他什么事。

他說:自己想,下班在公司樓下等我。

然后,我們一起去吃火鍋,小肥羊。

“喲西,胖子,發獎金了?”想了N久,還是想不到

沒有啊。

沒有,沒有你帶我出來改善伙食?

對啊,看你最近瘦的,抱手上一點肉感都沒有

且,滾粗哈,胖子,說吧,有什么陰謀?

陰謀你個頭,快吃,吃都擋不住你的嘴。他給我夾了一塊肉,惡狠狠地說。

飯后,我們在公園散步。

“寶,你真的不記得啊?”他突然有些幽怨的拉了拉我的手,停下來說。

記得什么啊?我腦子里回了一遍,他生日還沒到,我生日是年底,沒發工資也沒發獎金。平時都是下班回家燒飯,吃完他玩電腦我看電視的。周末偶爾才出來吃飯。

他掏出個很精致的盒子給我,有些氣急敗壞的說“沒心沒肺,認識一周年,你居然不記得了。”

看著盒子,還有怎么看都像是獻寶的胖子,我差點沒哭出來。

送我的是一條項鏈,銀子的,沒有多貴重,我卻一直戴到現在。

后來,那天晚上他告訴我,看到我有些驚訝有些感動有些幸福的小模樣,他這輩子都值了。

4

寶,你很久沒說你愛我了。我正看著電視,他突然爬過來說。

哦,我愛你。

不行,這么敷衍這么冷淡這么沒誠意。然后他就拉著我,把電視關了。一本正經的端著我的臉,說:看著我的眼睛,說你愛我。

我盯著他,就這么一直盯著,也不說話,嘴巴淡淡的笑。

他被我看的有些發毛,用手抓來一個枕頭,放在我們兩個人的臉中間,狠狠地抱著我擠枕頭,嘴巴還嘟嚷:愛不愛我愛不愛我愛不愛我。

然后,一把把我推開,在床上不停的轉動不停的翻滾不停的發出奇怪的聲音。

鬧了半天,見我沒反應,爬起來爬到窗臺,轉頭對我說:既然你不愛我了,那我跳樓了。

我還是不理他,看我的電視。

過了半天他見我又沒反應,然后有些氣惱的站在電視面前,把電視全部擋住,也不說話,就兇狠狠的盯著我。然后直接撲到我身上。。。

傻瓜,胖子,我不愛你,我還能愛誰?

5

和他認識,其實很偶然,莫名其妙的,就好上了。當然,是他先追的我。

他28歲,和我差不多高,比我胖整整50斤。不帥,挺可愛的。

我問他喜歡我什么。他說就喜歡我,沒什么,就是喜歡。

從戀愛到同居,他一直都幫我擠好牙膏,先調好水再讓我去洗澡,知道我不喜歡吃豬大腸以后再也沒吃過,出去吃飯一定會幫我點土豆絲,永遠都會念念叨 叨讓我少抽煙少喝酒然后每次都陪我一起抽一起喝。我做飯,他會收拾屋子。我洗衣服,他會和我一起晾,我們一起買菜、一起買衣服,一起出去旅游。他們公司的 獎金都是發現金,他會在發獎金之后牛氣哄哄的把錢全部扔給我說,拿去花吧,爺賞的。

6

他出差,我突然心神不寧,怎么也靜不下來。

給他打電話,關機。

當時整個人就亂了。

自己嚇自己的想了所有不好的事。

兩個小時后,他電話打過來了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我就哭了:胖子你在哪,你怎么了,你沒事吧,你電話怎么打不通?

他懵了,在一起這么久,我還從來沒哭過。“寶,你怎么了,寶,別哭,慢慢來,慢慢說,怎么了?”

他只是在飛機上。

第二天下午他就回來了,風塵仆仆,直接在我單位樓下等我。

他告訴我,聽到我哭得時候,他差點就轉身買機票回來了。

他說,他從來沒有一刻,有那么想盡快忙完工作回到我的身邊。

他還說,寶,我怎么可能會有事,傻瓜,我要出事了,你怎么辦。

7

還記得12年的冬天,很冷。

我比較怕冷,也總是感冒那段時間。

為了第二天周末不加班,今天要趕工,告訴他我要加班到11、2點,然后就忙開了。

最后一篇稿子忙完之后,我伸了個懶腰。看了看四周,同事都下班了,已經11點半。

走出辦公室的時候我縮了一下,外面真冷。看了看一片漆黑的天空,有些百無聊賴的笑了笑,幻想了下胖子這會兒在干嘛,應該睡著了,或者在玩游戲。

剛走到門口有個人影撲過來把我抱住,我嚇了一大跳。正準備攻擊的時候發現是胖子。

“你怎么在這?”看著他凍的通紅的鼻子,給我心疼的,差點就吼了

“寶,我怕你晚上一個人不敢走夜路嘛”

昏暗的路燈,把我們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好長好長。我們就這么慢慢的走著走著,走著走著。。。

8

他從來不叫我老婆,也不讓我叫他老公。

他說,咱兩個都男的,別惡心巴拉的叫什么老公老婆,你做我一輩子的寶就好了。然后自言自語的講了一大通我根本聽不懂的話。然后,一本正經的跑到我面前,把我手上的書搶下來,抱著我的腦袋說:寶,你說是吧,你做我一輩子的寶,好不好?

我通常都是不耐煩的把他踢開,然后搶回書。

然后他又搶回去,把書丟很遠,抱著我不停的說,我重要還是書重要我重要書重要我重要書重要。。。

沒一會兒仿佛自己靈魂出竅一樣說,恩,還是我重要。然后就跑去把書撿回來,吧唧親我一下,說,寶,看吧,乖,我去打游戲了。

這樣的戲碼,好像每周都要上演。

9

12年的冬天,總是下雪。

他生日那天加班,我去接他下班。八點多鐘,外面人很少。他牽著我的手,和我聊工作的事。

我看著滿天的飛雪,突然想到一句話:胖子,你說我們這樣一路走下去,是不是就能白頭到老?

他有些錯愕的轉身盯著我,摸了摸我腦袋,然后抱了我一下,我正感動呢。

孩子不正常老說胡話,多半是凍的,乖寶,趕緊回家,別給凍壞了。。

我看著他一臉得瑟的笑,再看看這雪白的飛雪,無力的回了句:你大爺。

那晚我們在家,燒了幾個菜,買了些熟食,喝了兩瓶紅酒,沒有蛋糕,也沒有生日歌。最后,他說,寶,牽著你的手,到白頭。

我送他的錢包,一直在用,身份證那個位置,放的是我笑的陽光明媚的照片。

10

我們很少吵架。

每次出鬧矛盾,基本上都是冷戰。

我照舊會做好飯,然后自己洗碗,洗好衣服,自己晾。然后晚上我就睡沙發,也不進屋,就一句話也不說。

然后晚上我睡在沙發上不說話也不進屋的時候,他就會跑過來,可憐兮兮蹲我邊上,一直盯著我。盯的我發毛。我轉身不理他,他就有一下每一下的咳嗽。 然后上躥下跳的一會兒肚子疼一會兒腰疼一會兒腦袋疼,疼完之后發現我還是不理他。然后就一把給我抱起來扔床上,壓我身上說:寶,我是不是得絕癥了,我哪都 疼,你幫我檢查一下嘛。

我還是不理他。

然后他就狠狠地親我,寶寶你這么狠心啊,我得絕癥了你還不理我。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冷戰就此結束。

過后,他會抱著我說:寶,對不起,不要再生氣了,以后你生氣你就打我,反正我怕,不怕,但是你不要不理我啊,不要不理我,你不理我,我心里沒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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