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仙巖下車時,雨又停了。天空仍是灰蒙蒙的,不見清朗。遠處的山,被煙霧漫著,似瓊瑤仙境。而我們一行人,則像是朝圣路上的信徒,去尋那蓬萊的仙翁,求他賜予我們朱門的鑰匙。
仙巖是個什么地方,我原先并不清楚。只知道那里有個梅雨潭,因朱自清先生寫的《綠》而頗負盛名。我們就是沖著它去的。
沿著小路上山,經過疏林曲水,草色正綠,流水正清,兩旁高大的樹上還出沒著松鼠,公雞在水邊散步,黃毛的狗兒在禪寺里叫著,像一幅自然和諧的田園畫。絲絲細雨又開始飄落,水面上猶如柳絮浮起,我想要走近細看,那柳絮又像跟你捉迷藏似的倏地消失了。只聽得嘩嘩的流水聲愈來愈響,初聞還只似涓涓細流山泉叮咚的清響,再往前走,那聲音便發起怒來嘩啦啦地洶涌起來。梅雨潭是三潭中位置最低的,沿著石階而上,初時我還疑惑這樣狹窄的山路上怎容得下一個水潭,然而過了一個石穹門,頓覺別有洞天。我原以為,梅雨潭的四周應該是極寬敞的,我們可以蹲在潭邊,把手伸進那奇異的綠里,去感受雞蛋清的嫩滑。可見了真正的梅雨潭,我才知道,朱老為何要說:“我想張開兩臂抱住她;但這是怎樣一個妄想呀。--站在水邊,望到那面,居然覺著有些遠呢!”是了,沒有四周青山的環抱,又如何能映出那樣醉人的綠呢?
“那醉人的綠呀,仿佛一張極大極大的荷葉鋪著……”此時何時?此地何地?我想要問問朱老,這兒是否曾沐浴過一個長發及腰清純明艷的荷花仙子?他會不會像個頑童一樣對我調皮地眨眨眼,悄悄對我說:“噓——我見過的!”
那跌撞而下的梅雨瀑布,像善舞的姑娘的飄飄長袖,袖尾的流蘇拂過你的臉頰,像是在邀你共舞,讓你不禁為之情動。若遇上崖上巖石的棱角,便似散珠一般落入潭中,輕風吹來,水珠飄飄灑灑,猶如朵朵白梅。站在潭邊,已分不清是雨還是水珠了,又或是白梅樹上飄下的花朵?落在發絲間,輕吻在臉上,藏在衣袖里,透著絲絲涼意,又帶著繾綣溫柔。好像她在輕輕拉著你,要擁你入懷,與她融為一體。
我大概能懂得朱老為何鐘愛這梅雨潭了。它綠得純粹,響得肆意,所有的煩惱在這樣清澈的洗滌下,都拋卻得干干凈凈。
我靜靜地在石穹門下,站了許久。
——記2015.5溫州瑞安仙巖梅雨潭之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