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山間行,紅燭暈,千路千燈引。
? ? ? 初冬出生的孩子叫做言初冬。他從盛夏的光年里走出來,經歷了秋天金色干枯的沉淀,在初冬來臨的時候,變成了一個孩子。初冬現在是男孩,可是我們并不知道他原來是什么,猜測如果他是一棵樹,他一定開著黑色的花朵;如果他是一塊磚瓦,那他表面一定有細密的梵音。
? ? ? 不重要的事向來都不會深刻地存在太久。關于初冬的出處,人們只敢在心底——在見到初冬的第一眼時發出象征般的疑問。這是因為,初冬是秋天結束的第二天中午十二點準時誕生的孩子。在法老的靈魂突破金字塔的那刻,在釋迦捻葉微笑的瞬間,他們都下過一個預言。而那個預言便成就了初冬,祭司初冬。
? ? ? 祭司是生的好看的,倘若是要將故事寫完,必須要著重提出。蒼涼的白色與明亮的黑色,是祭司的特色。祭司穿上長長的袍子,顯得異常神秘。我不知道祭司在想些什么,我只知道初冬在想什么。說到底,在我心里,初冬不算得上一個真正的祭司。
? ? ? 初冬穿著寬大的袍子,提著一盞燈,在夜晚的深山里一直行走著,耳朵里灌滿了風聲。他的巫鈴在山谷里回響著,像是一首古老的歌。他每走一步,后邊便會跟來一些東西:有哭泣的鬼,有傷痕累累的妖,也有殘留多年的靈魂…初冬帶著他們,一直走,一直走,穿過了一座座山、一條條河,最后,在石涯的洞前,他停了下來。
? ? ? 他推開門,無極天光涌現。浮生橋的兩側燈火闌珊,孟婆在橋的盡頭熬制著一鍋湯。初冬赤著足,手上的磐鈴叮咚作響。他用銅釵綰起自己的頭發,在手腕上劃開一道口子,一滴血滑落在橋上。他唱著遙遠的祝歌:一祝往生,二祝輪回,三祝長生天。唱完了,他便帶領著那些被遺忘的,把他們一一送到孟婆那里,看著他們喝完湯。然后,祭司便帶著沉默,原路返回。
? ? ? ? 初冬的回程是很寂寞的,除了一盞燈,別無其他。往往歸程是在五更天,在天亮之前的這段時間是最黑的。初冬一個人走著,偶爾抬頭望著天邊隱隱約約的星光。孤寂以一種平和的姿態仰望著他,而只有在這個時刻,初冬才會變成真正的初冬。很多人,都忘記了初冬只是個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冠以神圣的名稱,初冬不敢以普通的方式活著。
? ? ? ? 其實祭司的主業是主持祭典,對他們而言,最大的價值莫過于為來年的豐調雨順做出貢獻。初冬天賦異稟,每次都能將信息準確無誤地傳答,在人們心里,早已變成了神。可是初冬,卻從來沒有笑過。君子雅言,不喜形于色,他或許是這樣想的。所以在一條黑色的路上,他把積攢多日的微笑釋放出來。
? ? ? 有時候,在黑色的道路前方會突然出現一雙明亮的眼睛。這雙眼睛,是屬于火尾狐的。哭泣的火尾狐是錯過了去奈何橋的時間點,這也說明了它與初冬的緣份太淺。火尾狐除了哭泣,并不能做什么。初冬也不可以。在很久以前,早已定下了古老的規矩:祭司倘若和哭泣的火尾狐說話,便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間。
? ? ? 但我們必須知道,初冬不是一般的祭司。明明可以選擇擦身而過,但初冬卻并沒有,他在火尾狐的額間留下了一個靈契,這樣,等到他下次護送的時刻,火尾狐便能立馬趕來。哭泣的火尾狐止住了哭泣,他也沒有說任何感謝的話,就這樣匆匆走了,有時候,一只狐貍是能感知到它的善良會給恩人帶來怎樣的磨難,所以它會自動選擇沉默。
? ? ? 狐貍走了,初冬的世界又恢復了沉寂。其實我很想知道,身為祭司的初冬會不會害怕。一個人在無邊的黑夜當中,就算有強大的力量,也會力不從心吧。我看著初冬一次次地掌著燈,在冬天的夜晚,下著小雪的時候,他突然停下了腳步,他回過頭來,輕輕地抓住我的頭:“你這兔子,你從我出生的時候一直跟到現在,是有什么未解嗎?”
? ? ? ? ? 我把耳朵耷拉了下來,自顧自地啃著蘿卜。
? ? ? ? “兔子,往生你如何,并不妨礙你今生想過的生活。兔子,你要是愿意,可否聽我講一則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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