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歲月老去時,我們?nèi)阅軗碛幸粋€這樣的朋友》

某次去做義工,領養(yǎng)人住的地方是一片上世紀六七十年代樓房的附近,很有生活的味道。那里很多長了好多年的榕樹,長長的根須在茂密的葉子里駐扎向泥土,明明是陰天,也有陽光從樹葉的間隙跳落下來。


它們枝繁葉茂,每一根枝條都在跳動著光陰的顏色,那些氣根與樹葉代表的應該是我這個年輕人沒有經(jīng)歷過的年代。宋代有位太守說榕樹可“綠蔭滿城,暑不張蓋”,應該就是這樣的景象吧,榕樹巨大的樹冠張揚開來,把這老舊樓房里從老到小的人都悄悄地保護起來。


還見到了一個特別可愛的事情。等人的時候看到兩個老奶奶,已經(jīng)滿頭銀絲了。一個坐在椅子上懶懶地曬太陽,她的腳下有一只雪白的蝴蝶犬正追逐著自己在陽光下的影子歡快地打轉,另一個手里提著袋子經(jīng)過,停下來摸了摸小狗的脖子,小狗看起來和她很親昵,見到她就蹭蹭她的手。坐在椅子上的老奶奶說好久不見你啦,你是不是搬走啦。另一個老奶奶咧嘴笑道,哪里有,我周末還是會回來這里的嘛,好久不見,你越來越好看啦。聲音很嗲很嗲,我從未想過一個老奶奶會有這種讓人聽起來覺得,比年輕人還要可愛的聲音。


她們這般稔熟,大概也是很多年的老朋友了吧。也許他們在這一棟棟的老房子里一起長大,上學,然后結婚生子,然后孩子們也都陸續(xù)長大,逐漸逐漸就被時間沖刷去了臉上的膠原蛋白,帶來了皺紋,老年斑和同從前不一樣的生活,可能無法適應的新新世界。但還好的,每個人總有這么幾個老朋友,哪怕很久不見,哪怕距離太遠逐漸生疏,再見時還是能和從前一樣的聊天,就好像這兩個老奶奶一樣。她們的時間已經(jīng)過的很長很長了,不在乎這一兩點的時間去趕著做什么事,寧愿是見到了老朋友,坐下來好好地聊一聊。聊什么呢?聊什么都好,也許是小孫子又頑皮了,也許是菜價又上漲了幾毛錢,也許是兒子兒媳又吵架了……這些東西也許瑣碎也許不值一提,但卻是組成任何一個人生活的一部分。


這種老朋友就好像是王勃詩里的“海內(nèi)存知己,天涯若比鄰”,哪怕遠在天涯,也好像仍是鄰居一般親密。


我想起來微博上見到的一道選擇題:如果給你一顆藥丸,吃下去就能長生不老,但是你的父母朋友都會漸漸死去,而你是親眼見證的那一個人……你會選擇吃下去嗎?我想我是不會的。一個人存在的價值,不就是讓人記住有過“你”這個人存在嗎?當父母走了,老朋友也走了,你孤零零地在世界上,一個人,好像唯一一棵在南極生長的樹。也許你成了這世界上的唯一,可誰還會記得你呢?記得你的談笑舉止,你的可愛的糗事,你的榮耀或落魄,你牙牙學語的樣子……都沒有了。


那該多孤獨啊。


所以我寧愿我年華老去,容顏不再,可卻能像這一棵棵老邁的榕樹,撐起枝繁葉茂的巨傘,把氣根扎在這九百六十萬平方公里土地的之一,聆聽我身邊這些老朋友的聲音。


等人很漫長,做領養(yǎng)手續(xù)的工作卻不漫長。當我從新式的樓房的電梯里出來時,我再次看到了那一片具有上世紀典型風格的樓房。那時候我突然意識到——立夏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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