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我是一個農民的兒子,生在農村,長在農村,與泥土有不解之緣。
? ? ? ? 我出生在雙林鎮的虹橋頭,卻與一個叫淺兜的小村子結下了不解之緣,我在這個平凡得幾乎無人問津的村子里度過了我的童年、少年和青春歲月,那里有我成長的印跡,還有我青春的夢想,雖然我離開農村三十多年了,但是那一段人生經歷卻是終生難忘的,時刻銘記于心,不斷地浮現于腦海,久久地讓我回憶。
? ? ? ? 歲月悠悠,多少往事灑落在風雨中,如春天飄飛的柳絮,時隱時顯,欲拾還難。但是,總有一些事是終生難忘的,其中就有夏天,一年一度的夏天總會讓我回憶起青少年時期的“雙搶”,艱苦歲月,刻骨銘心,歷歷在目,恍如昨天。
? ? ? ? 又是盛夏季節,每天騎著單車上下班,公路上是熱浪滾滾,暑氣沖天,人如有烤肉的感覺,心中不免叫苦。但舉目田園,觸目處,是一片深綠,心中暗暗地輕松起來了。因為在我的記憶深處,還銘刻著另一幅夏日的圖畫,這是我的鄉親父老們年復一年在家鄉的土地上精心描繪的田園風光:一望無際的田野里,金色的稻浪翻卷,散發著成熟的谷香,一邊是豐收的喜悅,一邊又是隨之而來的一個農忙季節的辛勞。
? ? ? ? 那時實行三熟制,即大小麥春花,早晚稻連作制,人與土地一樣,一年四季連翻勞作,不得休閑。
? ? ? ? ? 每年的七月中旬,大伏時節,二熟制的早稻就成熟了,開鐮的那一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全出動,排隊進入收割,整個田野只聽見嚓嚓嚓的割稻聲。一個上午就倒了一大片,下午就安排人脫粒了,那時用的是柴油雙滾簡脫粒機,一般需要七八個人操作,三四個人輪流脫粒,一個人負責收谷,還有兩個人負責挑谷,大熱的天,人人都在奔忙,沒有絲毫的空閑,特別是腳下的泥土是濕濕的,人在上面反復地踩踏,不一會就成了粘粘的泥濘的爛泥,人得用力地跑動,累得人喘不過氣來,每一個人都是大汗淋漓,渾身上下沒有一寸干衣。
? ? ? ? ? 在脫粒機的后面,還有幾個年齡稍大的人在跟班,他們負責把稻草一把一把地扎起來,便于曬干。鄉人把這叫做扎和尚頭,會計馬上隨之而來,把這些“和尚頭”分給每家每戶,可憐的七、八歲的孩子們也被喚來了,一個兩個地把這些濕而沉的稻草往桑地里背,深一腳淺一腳,摔倒了爬起來,艱難地,像螞蟻搬家一樣地移動著。我童年時就是這樣的。
? ? ? ? 夏收夏種,時間緊迫,既搶收又要搶種,關鍵不能誤了秧齡,因為脫節將會晚稻欠收。所以雙搶就是搶時間,搶季節。即使是炎炎夏天,驕陽似火,人也不得休息,還得連軸轉,起早摸黑,拼命勞作。
? ? ? ? 早上收割,下午脫粒清場,晚上就開耕,手扶拖拉車連夜耕田,第二天就要整田插秧。
? ? ? 看著田野里的成熟的稻谷人發慌,想當然地認為種田要輕松許多,而事實上插秧更辛苦。
? ? ? ? 農民農民養蠶穿衣,種田吃飯。不會種田是不合格的農民。所以每一個年輕人都必須學會種田。我很小的時候便被父母拖進了田里,學種田。
? ? ? ? 幼時學古詩:“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誰知盤中餐,粒粒皆辛苦。”略知盤中餐之來之不易,然而沒有用自己的汗水去換取糧食的體驗是不會銘刻在心的。
? ? ? ? 別看這一片水汪汪的田野,其實這種田不是輕松活。人是九十度的彎腰,真正是臉朝黑土背朝天。上面太陽曝曬,下面是陣陣的惡臭。而且最可怕的還有螞蝗,這些吸血蟲最喜歡吸人血,拉下一條,血就流不停,而聞到血腥的螞蝗就不停地侵犯你。而沒有親自體驗種田的艱辛是不會有強烈的共鳴的。我腦海里始終都難忘那年那月的一個火熱的夏天。因為我種田慢,所以被趕在桑地邊上的最后一行,午后,太陽的威力正足,背梁上是在烘烤,而田里的水已經是滾燙的,而水面上則漂浮著死魚爛鰍,臭氣熏天。我堅持著種完這一百米的田,人是快要虛脫了,那種感受,那種苦我一生難忘。
? ? ? ? 那些年,“雙搶”無異于一場戰爭,全體動員,全員投入,不畏酷暑,頑強戰斗,直到全面完成搶收搶種的艱巨任務。每過一個“雙搶”,就脫了一陣皮,仿佛經過了槍林彈雨,把人整得體無完膚,精疲力盡。
? ? ? ? “雙搶”把平時松散的農民變成了一個整體,每一個人都盡力貢獻,體現了團隊的力量,使鄉親們更凝結在一起,共同扶持著走過風風雨雨。
? ? ? ? 做一個農民需要經歷三個寒冬兩個夏的勵煉,而做一個合格的農民更需要精神上和體力上的準備。我不是一個合格的農民,因為我沒有準備。
? ? ? ? 我的青少年時代的夏天就是這樣年復一年地在鄉村度過的,我知道我成不了一個地道的農民,或者說,我的思想上從來就沒有做一個標本式的農民的準備,在某年某月的某一天,我逃離了鄉村,不管是對是錯,但我沒有后悔,那是義無反顧的事。
? ? ? 幾十年過去了,在這炎炎夏日,我又想起了我的鄉村,又聞到了泥土和雜草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