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我收到一條來自我媽的微信消息后,我心理防線突然崩塌,走在路邊,面部扭曲著放肆哭了起來。來來往往的行人都趕著涌進陸家嘴的金融大廈里,行色匆匆,沒有人留意到我那張極度扭曲的臉。
“你九點上班,應該更早點到。幫著打掃衛生燒開水什么的。”
那一瞬間,站在陸家嘴這個世界一流的金融中心,在這個有著來自全國各地的優秀人才,有著最為先進、開放和包容思潮的地方,我感受到一種強烈的諷刺意味。我以為我來到這里,就能享有著最為先進、開放和包容的思潮。但現實是,我扔因陷于四線城市陳舊觀念的牢籠里拼死掙扎。
事實上,我不是屬于這里的,我并非金融專業,我并非應聘而來,我是“關系戶”。在某個金融服務公司里被安插在品牌部做著最為邊緣化的工作。
可接受這份“拖人找關系的”的工作,是我能安心踏入上海的第一步,從來計劃來上海的開始。我就和我父母進行著持久的拉鋸戰。
焦急、痛苦、消極是他們面對這件事情的態度。他們說孩子我愛你我不希望你吃苦,但是我希望你好。從我一開始要選擇去上海,在他們眼里就是一場折磨。
“憑你的文憑,你永遠也不會混出頭地,到時候還是要回來。”
“大城市有什么好的,房價那么累生活那么有壓力,待在我們身邊我們可以保你衣食無憂”
“你找到實習公司了?會不會是騙子什么的?”
我曾經在知乎關于如何跟父母更好的溝通時,看到一則高票回答:
有這么一代人,大半輩子都沒有什么選擇被迫吃蘿卜,以為蘿卜是世界上唯一可以吃的東西,久而久之他們會認為除了蘿卜外其他的都是歪門邪道,直到后來他們的孩子告訴他還有白菜黃光雞肉豬肉都可以吃。這代人會崩潰,他們選擇通常是否定一切,一旦接受了“蘿卜之外還有許多可以吃”那他們的人生固守就會失去許多意義。
我爸媽就是死守著蘿卜不放的人,從他們走向社會,都知道工作要分配,單位要有關系,端茶遞水是走向人生成功巔峰必不可少的一步。于是現在他們把他們的這蘿卜強硬地塞到我的嘴里。
最開始我死命不接受爸爸說的找人安排工作。我是學新媒體的,當微信平臺興起的時候我正好開始站在這個時間點上對話周遭的一切,并在交流中盡力彌補過去缺失的一部分。一線城市在這個風口浪尖上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浪潮,二線城市尾隨其后,只有三四線還在看著自己的周邊認為墻外的世界除了高了幾層樓也不過如此。
我認為信息鴻溝越來越深、認知不對等是現在社會隱藏的矛盾,以后則會越來越明顯。
我能明白上一代尋求的安全感是一輩子的保障,也許是窮怕了好不容易擦干了腿上的泥土,不敢再有什么閃失了。但是打著愛的名義想去禁錮新生年代下的年輕人未免有些殘忍。
當初同意“被安排”純粹是為了和爸爸更好的溝通,也能夠為了先穩住他讓我先到上海再說。職位一下來我內心一萬個抗拒,我爸表面波瀾不驚地宣稱很理解我,但和我一起討論時如果我能站在他的角度思考問題,他很是欣慰,并第一次認為我:確實是成熟了。
我知道我的重心是往前飛奔,但是父母養育一場如果全然不顧他們的感受未免心里會有些負罪感。所以能和父母有良好的溝通成為我的一大責任。
于是我同意了,他們終于放心我來上海。但是當我來到這公司的三天,我便如坐針氈。我終于明白他們有著怎么樣的念想但事實又是怎樣。
他們認為有關系有人照應專業不對口也能有良好的發展前景,從另一層面看來他們在尋找他們心中的“鐵飯碗”,但實際上現在的職業現狀是尋求“專業化”人才;當初我是沖著“品牌助理”心軟了,但實際上這里的品牌根本就不是純粹意義的品牌,我的助理也是一個臨時安插的職位。目前我的工作就是幫助同事排版PPT和一些廣宣文案,一星期下來可能只有一個活兒。極度邊緣化的工作,如果安心工作一年出來,很難趕上外面高速的行業發展,我很有可能連自己的工作都適應不了了。
時間不等你,但你要為自己創造時間
這一巴掌打醒了我的本心。我渴望回到自己渴望的行業,我渴望繼續融入這個風口浪尖,而非在這座甲級寫字樓消耗自我。可他們否認:
“你才是新人,都是從閑事做起的,爸爸當年還掃過廁所“
“沒有專業對口這種事情,你有價值有可塑性哪里都一樣”
“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你還是不成熟太年輕”
由于我之前的實習我可以肯定有價值的工作不會管你是否是新人,只希望你盡快做出成績。因此面對這種境況,我多么后悔當時為了顧忌他們人情而違背自己的本心,也許如此兩難的境地是對自己之前不能忠于本心的懲罰。我知錯了,知錯了。
于是我和父母協商,在適應1-2個月再來做決定。他們勉強同意,可是四處找人給我打電話告訴我:你爸媽還是希望你留下來。每天的微信轟炸加上工作內的無所事事讓我焦躁不安,不愿意留下來一分一秒。
所以當我早上看到這條微信消息,我完全能明白,我所極力抗拒的除了這份工作,更多的是上一輩的那塊蘿卜被強硬地塞進了嘴里。
他們總愛拿舊有的眼光來審度我的未來,他們希望你享福但不愿讓你吃苦,他們不懂你追求的人生,他們只求一個安穩。
是愛嗎,是的我不否認,但物極必反,愛也能成為傷害。
但我還會努力,為了自己的一口肉,為了平和地把蘿卜扔掉,為了讓他們也能吃更多的肉,我決定先過好當下,拿行動證明。盡可能多做點事,走也走的漂亮,也要為下一份工作準好充分的準備。
所以,無視了那條微信消息。撫平自己扭曲的面龐,回到公司穩穩地坐下,進行著無聲的努力與抗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