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參加【世界華語懸疑文學大賽】征稿活動，本人承諾，文章內容為原創。
文/飯老大
在擁擠的地鐵中，寧航打了三個足以改變他的命運的電話。
第一個電話，打給妻子韓婷，告訴她自己要出差，一周后回來；第二個電話，打給情人程純一，約她一同去旅行；第三個電話，打給那個可以讓人死于“意外”的職業殺手……
1、
韓婷死了，光著腳從家里的陽臺跳了下去，頭朝下，臉徹底碎了，摔得一地紅紅白白的。
按照寧航的計劃，他跟程純一在外地游玩的時候，職業殺手會讓韓婷死于“意外”。然后，寧航就可以像很多悲傷的丈夫一樣，回來繼承妻子巨額的遺產。
但是，警察電話通知他韓婷的死訊時，他卻還沒來得及離開這座城市。而且，程純一也沒出現在他的身邊。
他打電話去罵那個所謂的職業殺手：“你他媽的腦袋被驢踢了，這么快就動手？！”
對方神經質地冷笑一聲：“羅嗦什么，讓老子再睡一會兒。”說罷，便掛掉了電話，再也打不通。
寧航憤憤地回到家，看到韓婷摔得粉碎的臉時，他忍不住吐了出來。
他臉色蒼白地打開家門，放辦案的民警進屋。整套房子被韓婷收拾得干干凈凈，沒有任何打斗過的痕跡。
干凈的地板，明亮的窗戶，柔軟的沙發，一雙粉色的拖鞋端正地擺在陽臺……所有的痕跡都表明，韓婷是自己跳樓自殺的。
寧航對韓婷是自殺的認定沒有任何疑義，警察也就樂得清閑，不再繼續糾纏。
送走了警察，寧航一屁股跌坐在松軟的沙發上。他的兩只眼睛死死地瞪著那雙粉色拖鞋，眼球里都快噴出血來。那雙拖鞋不是韓婷的，它是程純一的！
有一次韓婷不在家，程純一就穿著這雙拖鞋飛奔到寧航家跟他偷情。翻云覆雨之后，她穿走了寧航送她的名牌皮靴，而兩人都將這雙可愛的粉色拖鞋遺忘在腦后。
細心的韓婷當然發現了它，她一直懷疑寧航在外面養了女人，那一次，她終于有了證據。
“不要讓我查到她是誰，我有一千種辦法弄死她！”韓婷咬牙切齒地沖著寧航嚷嚷，直到昨夜，韓婷的牙縫里擠出了程純一的名字。
寧航還記得今天早晨出門上班的時候，韓婷對他說的最后一句話：“我已經請了殺手，程純一今天會死于意外。”為了證明自己絕不是在忽悠他，韓婷還拿出了手機撥打了殺手的電話，當著寧航的面交代了謀殺程純一的任務。
寧航心里對韓婷充滿了恐懼，假意說再也不跟程純一來往了，順便趁著看韓婷手機屏幕的機會，記住了那個殺手的號碼。
其實，寧航懷疑，韓婷也一定在外面有男人。
是她的瘋狂逼他走上了絕路。
死者真得就是韓婷嗎？
現在，寧航不得不懷疑那具摔得面目全非的尸體的真實身份。
韓婷的身高體型都與程純一極為相似，如果將程純一的臉全部砸碎，然后穿上韓婷的衣服丟下去，一定會讓人以為死者就是韓婷。
如果死者真得是程純一的話，那么，韓婷又去了哪里？
忽然間，寧航感覺背后有雙透著寒意的眼睛正盯著他的后腦勺，他回頭看去，除了一堵墻，什么也沒有。
寧航覺得自己是出現了幻覺，他撥通了程純一的電話，忽然有一陣清脆的手機鈴聲在臥室中響起。
順著手機鈴聲找去，寧航居然真得找到了程純一的手機。
冷汗順著額頭滴落下來，寧航頹然跌坐在地上。
程純一的手機遺落在寧航的臥室中，只能說明一個事實——死者就是程純一！
一定是韓婷殺了她！
韓婷將程純一偽裝成自己的模樣，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讓她自己人間蒸發！
這一切，還得從一個“貪”字說起。
寧航是一家大型汽車制造企業的高級工程師，工資很高，卻完全無法滿足他對金錢的欲望。于是，在供應商高額的好處費的誘惑下，他修改了某款汽車的軸承選型清單，選用了劣質的軸承。
為了防止事情敗露以后被調查，他讓對方將一千萬的好處費全部打進了韓婷的銀行賬戶里。
但是，劣質的軸承經不住市場的檢驗，很快就出事了。
有一輛車在高速公路上飛速行駛的時候忽然軸承斷裂，車子像是被彈弓打出的石子一樣甩了出去，車里的一家三口幾乎被撞成了肉泥。
警方開始調查這個案子，公司堅稱車子的質量沒有任何問題。
寧航和韓婷的心里都清楚，總有一天警察會找上門來。
把所有的事情里里外外想了個清楚，寧航才終于知道了韓婷所有的詭計。
其實，程純一剛開始是韓婷的好朋友，有一段日子，韓婷總是將程純一帶到寧航面前來，還搔首弄姿地問他：“你看我倆長得到底像不像？”
后來程純一對寧航的大獻殷勤，再后來韓婷瘋狂的報復舉動……
原來，一切都是韓婷金蟬脫殼的陰謀。
寧航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玩于股掌之中的傻子，他懊惱地揪著頭發。最終，他還是撥通了韓婷的電話。
2、
韓婷的手機始終關機。
寧航覺得她一定在暗處觀察著自己，這棟房子里像是忽然長滿了眼睛，墻壁上、天花板上、沙發上、電視里……到處都是韓婷的眼睛，它們擠成一團兒，全都在眨巴眨巴地盯著他，冷冷地笑。
寧航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他逃命一樣地跑出家門，卻在門口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李巖，寧航的同事。
“你，還好吧？”李巖顯然已經知道韓婷的死訊。
寧航搖搖頭。
他被李巖帶到了全市最熱鬧的酒吧，希望酒精和美女能讓他脆弱的神經變得堅強。
“李巖，摔死的不是韓婷，是程純一！”雖然男人之間的交往絕不像女人一樣無話不談，但，幾杯烈酒下肚，寧航還是對李巖打開了話匣子。
對于寧航的遭遇，李巖表示同情。
“你去報警吧，絕不能讓殺人兇手逍遙法外！”李巖勸寧航，“韓婷能殺死程韓一，將來肯定也會殺了你。”
寧航覺得頭疼欲裂，他使勁兒搖著腦袋。吵雜的音樂聲中，他聽到身邊有一個男人說道：“有個男人出錢讓我把他老婆殺掉，他老婆也出錢讓我把他殺掉！我準備在他家汽車上動手腳，讓他倆一塊兒死于車禍。神不知鬼不覺，高明吧？！”
寧航渾身一震，循聲望去。酒吧的燈光打得很暗，射燈不停地晃來晃去，他只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
寧航不知道那人說的是不是他和韓婷，韓婷真得出錢請殺手殺他嗎？他想跟上去看清那人的模樣，但是，眼前一片眩暈，緊接著便失去了知覺。
3、
宿醉讓寧航頭疼欲裂，醒來的時候，自己一個人躺在家里的床上。
月光透過紗質的窗簾投射到臥室里，生成一團柔和的光暈。寧航用手揉了揉臉頰，想讓自己清醒一些。他下床的時候，心里咯噔一下，程純一的粉色拖鞋此刻正端正地擺在他的床邊！
她，來了？
這是寧航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那個她究竟是誰。程純一，還是，韓婷？
寧航找遍了所有的房間，這座房子里除了他，再沒有第二個生命體的出現。
他試著呼喊韓婷的名字，他感覺到韓婷一定就躲在這座房子的某處。他一路走到陽臺，探頭向下望去，就像是望向死亡的深淵。
小區道路兩旁停滿了業主們的私家車，寧航家的轎車旁邊，一道黑色的影子正鬼鬼祟祟地擺弄著什么。
寧航心里一驚，他猛地想起來在酒吧里聽到的話。那個職業殺手會在他家的汽車上做手腳……
趕緊穿上外套，匆匆向樓下跑去。那個職業殺手一定知道韓婷的下落！
寧航抓住他了，可是，他卻是李巖。看著寧航大汗淋漓的樣子，李巖奇怪地問道：“你怎么了？”
“你在我家車邊做什么？”寧航對李巖已經產生芥蒂，他后悔自己酒后對李巖說了那么多實話。他不知道自己醉了以后是不是還說了什么。
李巖尷尬地笑笑：“你喝醉了，我送你回來，家里有急事，我就自作主張開了你的車回去。”
李巖是個單身漢，家里會有什么急事？寧航瞇著眼睛看了李巖一會兒，擺擺手說：“算了，上樓吧！”
“對了，這雙粉色拖鞋怎么會在我床邊？”
“你喝醉了，非要穿它！”
第二天，李巖死了，死在寧航家客房的床上。被割了喉，鮮血濺了滿床，眼睛瞪得老大。
今天早晨有鄰居聽到有人喊“救命”，于是報了警。
十幾個警察在寧航家里里外外地忙活著，搜集第一手現場證據對于破案來說是最為重要的。寧航本人頹然地坐在沙發里，辦案民警玩味地看著他：“房門鎖是完好的，沒有被撬過的痕跡。”
寧航咽了口唾沫：“警察同志，我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昨天回來以后我們就各自睡覺了！我……”
這時，有警察在陽臺的窗沿上發現了一個鞋底印。
這是一個驚人的發現，一下子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陽臺邊。
“這個，會不會是昨天死者跳樓的時候留下來的？”
“不會，昨天是死者是光著腳跳樓的。”
“難道有人半夜入室殺人？”
“不排除這個可能，趕快將鞋印搜集下來。”
鞋印里有個模糊的英文字母，像是“Y”。寧航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他記得，他送給程純一的皮靴鞋底也是個“Y”。
難道說，是程純一殺了李巖？程純一還活著？那她為什么要殺李巖？
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寧航覺得自己的腦袋就快要炸開了，有太多他解不開的疑問。
忽然，寧航猛地抬起頭來，對辦案民警提了個要求：“我要去看看我妻子的遺體！”
4、
韓婷的尸體（我們姑且先這樣說）保存在殯儀館中，被凍成了青色，像是過期的冷凍肉。
寧航盯著尸體的腳看了一會兒，撇撇嘴，眼淚就流了下來：“她不是韓婷。”
在場的幾個警察全都愣住了，寧航解釋道：“尸體的腳上有很多的繭子，小腳趾都有些變形了，是平日里穿高跟鞋所至。但是，韓婷根本就不穿高跟鞋。”
寧航的猜測是對的，韓婷金蟬脫殼了。但是，回來殺李巖的人會不會也是她呢？
警察調取了小區的監控視頻，案發期間，沒有陌生人走進寧航家所在的單元樓，也沒有“飛天大盜”從窗口爬進他家窗戶。順理成章地，寧航被當做犯罪嫌疑人收押了起來。
當天下午，警方從案發現場采集的血液樣本中，檢測出來兩種完全不同的DNA。一個屬于死者李巖，另外一個來自于一個女人！
根據數據庫的信息對比，那血竟然真得就是韓婷留下來的。
寧航被無罪釋放，但是，韓婷的行蹤仍是個謎團。
按照警方的推斷，韓婷應該始終都沒有離開過那棟單元樓。這樣，她才能避開小區的監控，直接回到寧航的家中。5層的單元樓，共有10戶住戶，警方挨家盤查，竟然都沒有發現韓婷的蹤影。
住寧航家對門的男人抬著眼睛看著警察，一副噤若寒蟬的樣子。在得知并沒有自己的什么事兒以后，第一時間關了門。
寧航不愿意再住在家里了，他覺得這個家很危險，李巖能無緣無故被人割喉，他也有可能被人悄無聲息地殺死。
他托人在另外一棟小區找了房子，拎著箱子在路邊打出租。
他不敢開自己家車，因為他無法確定它是不是已經被人動了手腳。
一輛藍色的出租車穩當當地停在了寧航面前，他將箱子放進后備箱，自己坐在了出租車后排的位置上。
出租車司機是一個敦實的中年男人，很沉悶，寧航也不愿意多說話，瞇了眼睛養精神。
再次睜開眼睛，竟到了一處陌生的荒郊，出租車已經熄了火。
出租車司機回過頭來沖他笑笑，看清楚那張臉時候，寧航驚得睜圓了眼睛。他竟然會是寧航對門的鄰居？！
就在寧航錯愕的時候，他開口說話了：“想不到吧，寧航。如果你在這里被殺害，肯定不會有人知道。小區里、城市道路上，所有的監控都顯示著你是自己走出了家門。從今以后，你的死活，都將無人知曉。稱其量，也就只能算個失蹤人口。”
寧航一怔：“你為什么要殺我？”
男人微微瞇了眼睛，嘴角掛上冷冷的笑，眼神卻極犀利：“你不是也要殺我嗎？！”
寧航詫異地盯著男人粗獷的臉孔，在他的回憶里始終找不出這樣一張臉來，難道自己會跟一個素未蒙面的人產生過節嗎？
寧航努力地思索著，他忽然感覺到身體酥軟，四肢無力，車廂里彌漫著一股置人慵懶的迷香的氣息！
就在寧航疲乏地閉上雙眼之前，他看到男人的下巴處有微微的翹皮，鼻頭顯得軟塌塌的……
5、
千軍一發之際，寧航被迅速包抄過來的警察解救下來。
韓婷被考上手銬的時候，還恨恨地瞪著寧航。
寧航早就知道韓婷還沒有死，他的被捕、釋放、搬家……全部都是引蛇出洞的計謀罷了。
只是，寧航沒有想到，韓婷居然變身成了一個粗獷的男人！
如果你看過某衛視熱播的一檔叫做《百變大咖秀》的娛樂節目，你一定熟悉一種叫做“特效化妝”的神奇化妝術。用硅膠或者發泡橡膠做成模型，整個敷在臉上，人的臉型就可以完全改變，再配上高超的化妝術，美女變僵尸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韓婷就是一位高級的特效化妝師。
派出所的審訊室里，韓婷交代了所有的事情。她用五十萬的酬勞雇傭程韓一做寧航的小三兒，為的是順理成章地跟寧航離婚，分得五百萬的家產。但是，當一千萬在手里捂得久了，她卻舍不得分五百萬給寧航了。于是，她策劃了這一切
“你為什么要殺程純一和李巖？”辦案民警斬釘截鐵地質問道。
自知已到絕境，韓婷也坦然，她微微一笑：“程純一從寧航那里得知他受賄一千萬的事情，竟然跑來要挾我，獅子大開口，讓我給她加三百萬的酬勞！只不過，她剛好撲進了我金蟬脫殼的計謀中。李巖……哼！”韓婷冷冷一笑，“你們以為他是什么好東西？！那個色狼，以前就一直騷擾我，不知道他通過什么途徑得知寧航受賄的事情，硬是逼著我跟他發生了關系。既然‘韓婷’已經死了，我殺了他肯定也不會有人知道。至于寧航，傻男人一個。”她的眼中忽然漫出了無限憂傷，“一個女人真得愛上一個男人，便會愛上他的全部，他的好，他的壞，全不管，只想和他生死相依，浪跡天涯！”
“你還請了職業殺手？”
聽到這個問題，韓婷竟“噗嗤”笑出聲來：“幫劇組的一個小演員試一場殺手的戲罷了，只有寧航那個蠢男人才會當真！”
6、
受賄的事情終于還是敗露了，滿城都是追捕寧航的通緝令。
寧航喬裝打扮一番，用假身份證租了輛車，匆匆離開了這座城市。
到一個偏遠的山村，沒有人認識他。他可以有新的事業、新的家庭、新的生活，一切都可以重來！
租車行里，一個老板模樣的人問一個客戶：“你給我這么多錢，就是讓我將這輛改裝得面目全非的車租給那人？”
那個滿臉傷疤的男人瞇著眼睛笑了，數月前的那場高速公路事故中，他撿回了一條命，卻永遠地失去了最愛的家人。
新聞：高速公路上慘案再度發生，經核實，事故車輛就是曾曝出質量問題的某款汽車，事故原因仍舊是軸承斷裂。讓人驚奇的是，死者竟是這款車的設計師——寧航！
瀕死的一刻，寧航忽然明白的一個道理。
車，每一個零部件都必須貨真價實，否則，就會發生車毀人亡的慘劇……
人生，也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