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過水果店看到甘蔗,經常會來上一根。愛人常常會鄙視我,說甘蔗吃了會上火,還可能口腔潰瘍等等。我一般都會一笑了之,對于甘蔗的偏愛自小養成,這輩子估計無法改變了。
不過湘渝一帶的甘蔗多為紫皮甘蔗,皮硬,得用刀削,肉也硬,嚼得牙齒生疼。還是老家的綠皮甘蔗好吃。
小時候家家戶戶基本上都有一片甘蔗地,長長寬寬的葉子伸得老高老高。甘蔗像竹子一節一節地生長,自己能夠蛻皮,但甘蔗蛻皮的速度遠不如竹子。所以需要人工在合適的時候將葉子剝除。這是因為剝除葉子后的甘蔗可以充分接觸太陽,吸收陽光多的甘蔗才能更加甘甜。
看一片甘蔗地可以看出那戶人家的主人是否勤快。
經常剝葉子的甘蔗長得快,可以長很高。而且根部慢慢往上逐次剝除葉子后的甘蔗一根根亭亭玉立,整片甘蔗地干干凈凈的綠油油的。很是好看。
甘蔗的葉子上有一層密密的毛,刺在手上隱隱生疼。在剝甘蔗葉的時候要帶上厚厚的棉手套,即便如此還是難免會扎手。從老甘蔗關節上一個嫩牙生長成一根高高大大的甘蔗,需要主人剝好幾輪皮。所以懶婆娘是做不來這份活的。
幸好母親是個勤快的人,家里的甘蔗地總是隊上最漂亮最干凈的一塊。
每當甘蔗生長的季節,我總是最早關注甘蔗的長勢的那一個。上小學時,每年母親只剝過一輪的時候,我就已經瞄上了地里的甘蔗。乘父母不注意,抓住一根甘蔗,用腳在根部狠狠一踩,甘蔗因為還嫩一下就斷了。然后拖著甘蔗就往學校方向跑,在路上將甘蔗梢折斷丟在田埂,然后美美地啃著甘蔗慢慢走向學校。
雖然只剝過一輪葉子的甘蔗還很嫩,其實甜味并不足,但至今我還是能夠回味當年的滿足。
家鄉的綠皮甘蔗非常松脆,用牙齒就可以輕易將皮剝除,里邊的甘蔗肉松脆且多汁,是我們兒時最好的天然水果(既然能在水果店賣就當成是水果吧)。有時候啃皮的時候因為甘蔗皮上會帶上部分的甘蔗肉,我也不會放過。將甘蔗皮橫在嘴里慢慢嚼,也是一種快樂。有時候甘蔗皮會將嘴角割開,不過似乎不怎么疼,那時候不在乎,現在也不記得。
甘蔗成熟的季節在秋天,那時候家里堆滿了甘蔗。那是最幸福的時候,每次放學回到家第一件事情就是挑上一根節子長比較粗的甘蔗美美地啃上一地的甘蔗渣渣。然后被放工回家的父親一頓臭罵,乖乖地到灶膛后開始點火燒飯。乘著火旺時偷偷地把沒啃完的甘蔗拿來繼續啃,把渣渣和甘蔗皮都丟入灶膛,那種青皮燃燒的味道至今仍記得。
一年的甘蔗收成吃不完,父親會在大田里挖一個深坑,然后把甘蔗放進去,墊上厚厚的甘蔗梢,用土埋上,這樣在春節的時候可以挖出來吃,避免被凍壞。也可以在第二年春天挖出來吃,一樣好吃。
記得高中班上有一位同學家里種了非常多的甘蔗,他的父親每年靠賣甘蔗養活一家人。每年他父親都會帶一些甘蔗來宿舍,給我們吃。那時候住校已經很少回家,能夠在宿舍品嘗到那種甘甜真是人生美事。
婚后每次艱難地啃著紫皮甘蔗時,總是會跟愛人說懷念家鄉的甘蔗。身為長沙人的愛人會翻翻白眼,覺得我在吹牛,完全無法想象甘蔗能有多好吃。
直到婚后第二年帶她回到老家,在老家的鎮上看到用自行車推出來賣的甘蔗,趕緊叫開車的哥停下車買上兩根。這是愛人第一次吃到海門的綠皮甘蔗,在此后的這些年她經常會念叨,可惜甘蔗太沉不大好運輸。
有一年回家聽母親說三舅從外地進了一批紫皮甘蔗來海門賣,我聽著覺得非常奇怪,海門的綠皮甘蔗那么好吃,干嘛去進紫皮甘蔗回來賣呢?后來聽說三舅在這單生意上賠了,我就釋然了,心想本該如此吧(如果三舅看到了千萬別生氣啊)。
前年回家,和愛人在海門的街頭一家皮鞋店為母親選皮鞋。選選換換的過程甚是繁瑣,無聊的我走上街頭,無意中看到同學的父親推著自行車,車后座兩側和很多年前一樣掛著兩捆甘蔗叫賣。我走上前去,他沒有認出我,賣力的向我推銷他的甘蔗。
看著兩鬢斑白的故人,心中感嘆時光荏苒。我買了兩根甘蔗,然后向他鞠了一躬,在他愕然的眼光里,我快速離開。
其實自家的甘蔗也多年沒種了,母親說一是沒人吃,二是也年紀大了弄不動了。
一年很快又要過去,今年要回家,要多買一些甘蔗,大啃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