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蒼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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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詩經·秦風》
【1】
“如果沒有你,沒有過去,我不會有傷心……”我的手機響起來,引起店里客人的不滿時,董葭已經吃了一袋橙子,橙子皮堆滿了小桌子,壘成一座小山,散發出濃烈的、刺鼻的味道。
“林顧蘇與廖婍要訂婚了,你不知道吧!見過世面的人就是不一樣啊!還搞訂婚。哎、要不要告訴董葭?說話啊!董葭、不會在你邊上吧?那、掛了、”
李芝燦還是一如即往的不等我插一句話就霹靂吧啦的講完,掛斷電話,扔下一個重磅炸彈讓我措手不及。
我不是董葭、不知道她心里怎樣的五味雜陳,也無法體會她內心那片海洋的波濤洶涌。
“林顧蘇與廖婍訂婚”這一炸彈。我想,它對董葭的損傷,不亞于當年林顧蘇說“分手”。或許、更甚。
對董葭而言,林顧蘇與她分手,只是暫時分開一段時間。盡管這“暫時”有些長、但她堅信他們會回到最初。而林顧蘇與廖婍訂婚,無疑是宣告了她的戰敗。
我很相信董葭,像三年前相信她一樣肯定。
我相信董葭很愛林顧蘇,但不會同想不開臥軌自殺的失戀女青年般失去理智。
所以,看到芝燦傳來的火紅的快要刺瞎我雙眼的林廖訂婚照,直接擺到了董葭面前,也并沒有得到她生無可戀的表情。
只是淡淡的略了一眼手機屏幕。把手里的橙子削好,才終于抬起頭來瞥我,“老芝發的?”“恩” “那應該是真的了!”接著,不停的、機械的往嘴里塞著橙子。
我一邊吐槽著廖婍身上那件紅艷艷的深V,一邊又暗暗的期待著董葭掀了整座小山,沖我吼一句“蘇苡和,我們去砸場!”時,董葭說完“你們想讓我有什么反應?我既成不了新娘,也不愿做伴娘。那、結就結唄!和我有什么關系?”扔下吃了一半的橙子,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店門。
我捏著那一半被她啃得面目全非的橙子,沖她自認瀟灑的背影喊“你就躲著哭去吧!別讓我去大馬路上拖你。”
董葭還是頭也不回的揮了揮手,走遠在巷子口。
她那種揮揮衣袖,連一撮云彩也不想帶走的氣勢,讓坐在原位的我如鯁在喉。
如果不是客人眼中憤怒得快要將我點著的火光,我還想告訴她,“沒什么大不了的,林顧蘇那樣的渣男,不稀罕。”或者是只和她說一聲,她的白襯衣上全是橙汁,也別讓路人嘲笑了她的邋遢與失魂落魄。
我不想去追問董葭,以后如何、未來怎樣、
我真的相信她,是那個值得我信的人。
至于我那么相信她,是因為偉大的法國作家維克多·雨果早已經告訴我們“人的心只容得下一定程度的絕望,海綿已經吸夠了水,即使大海從它上面流過,也不能再給它增添一滴水了。”
董葭那顆少女心早早的就已在三年前吸收了充足的悲傷。而她在那些咸咸的淚水的洗禮下也儼然一個女超人,那、或許,董葭對什么都不會像那年一樣難過了。
即使,她很不愿承認她對林顧蘇的深沉的愛,歷久彌堅。
【2】
董葭一直是那種不輕易把愛說出口的人。把“愛”這個字死死地掖在心里。
雖然她用她的行動詮釋著,讓你絲毫不懷疑她的愛。可就是聽不到她說一說、講一講愛。就算在與林顧蘇青春熱戀時期,也沒聽她說過一句“我愛林顧蘇”這樣的話。
或許是因為我們無法走進她的夢里,從沒法知曉不淡定的董葭怎樣的訴說愛恨情仇。
2014年的元旦,是我第一次聽董葭毫不吝嗇的講述她對林顧蘇的愛。
當然,是至今為止的唯一一次。
大概是真的傷心到了極點,超過了董葭的承受范圍。
所以,一向理智、淡定的她,才會在那晚崩潰。
街上的鞭炮聲響得劈劈啪啪,芒果臺穿著鮮艷的主持人還在興奮的與那個紅遍亞洲的男子天團進行著互動,臺下的粉絲們尖叫不已。
董葭帶著濃重的哭腔的聲音透過聽筒敲擊著我的耳膜。
她只說了一句“苡和啊!元旦快樂!我和林顧蘇、我們分手了!”
就開始哭,低聲啜泣、慢慢地放聲大哭。
沉重的嗚咽與那些青春的吶喊混合、交雜,像漫天的煙花般迸裂開來。
董葭絮絮叨叨的講了許多,從她與林顧蘇的認識、相戀,直到那日的分手。
那些一個個小片段清晰的在腦海里不停、不停回放。
我聽著她敘說著那么愛一個人,所有的青春都給了那個叫林顧蘇的男生。聽她說著其實真的不想分手……
那些獨屬少女的情愫在空氣中蔓延,連茶幾上那盤涼了的豬肉水餃也感染了她的悲傷。
那通冗長的電話中,我甚至連一句話也無法插上。
或許,董葭也并不需要我去安慰她,讓那些攢了許久的心靈雞湯也派上用場。或許,他也只不過是為了去回味一些甜蜜來抵擋內心無盡泛濫的酸澀。
我們都曾把某個人視為自己青春的全部。
我們都曾以為彼此深愛。
直到最后才明白,自己是整場戲劇里自娛自樂的小丑。
在那場林顧蘇主導的愛情里,作為看客的我也為傾情演繹的董葭難過。
【3】
忘了董葭與林顧蘇是在誰的生日party上認識的。
當我注意到董葭右手腕那串細細的銀手鏈時,林顧蘇已經開始加入了我們的吃飯小分隊。
我對林顧蘇的定義從隔壁班的高個子班長變成了董葭的男朋友。
董葭也被冠上了“班長夫人”的名號,總是被隔壁班的同學逗得面紅耳赤。
我不懂這樣一個害羞、內向的董葭為什么會與那個愛夸耀、帶著些我不喜歡的自大的林顧蘇在一起。
董葭死死守住這個獨屬于她的秘密,囁囁喏喏的略過,連我也不想告訴,敷衍的說,兩個人性格互補很好。
看著林顧蘇總是從那勺腌菜炒肉里找出少得可憐的肉片挑給董葭,董葭又總是分給我。
我也再也沒有問過。
畢竟,對閨蜜的男朋友的最大的要求,莫過于他對她好。
"Faith is the bird that feels the light when the down is still durk."為董葭朗誦林顧蘇每早送來的情詩也漸漸成了日常。
“意思是,信念是黎明之前,天還沒亮時,就能感到光明的鳥。Tagore!印度詩人……”
“泰戈爾,我知道了。”
連續好多天,或者確切的說,從一開始,林顧蘇只送泰戈爾的詩。”
用工整的意大利斜體抄在印著“L”的白色信紙上。
對于那些繁瑣的英文,董葭更喜歡將它疊成千紙鶴。
而比起膩人的詩篇,我在乎的是一顆顆隨著情書送來的Dove,化在口間的濃郁,總比誓言更能真切的感受愛情的甜蜜。
戀愛中的董葭是不需要那么多物質填充的,一幀幀時光中,林顧蘇已經是她的全世界了。況且,在那個對愛只有淺淺認知,那么容易滿足的年紀,喜歡的人的一個微笑都勝過一切。
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鐘都珍而重之,不斷拉長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一個又一個晚自習后,繞過教學樓,經過那條種滿紫羅蘭,幽暗的小道,在那家擠滿學生的小賣部搶購零食。
他們在乎的是在一起的時光,我在乎的是旺旺雪餅和小小酥。
我不用擔心董葭會介意我跟著做電燈泡。我陪著,話總能多一些,免去了一些沉默的尷尬。當紅的明星、帥氣的學長,永遠是小女生之間聊不完的話題。
那場由《那些年》掀起的青春風潮,也席卷了我們。
大多數晚上,都在談論著自己因為哪一個情節戳中了淚點。也一遍遍幻想著自己的青春。
“董葭,我要是沈佳宜,我一定會告訴柯景滕我喜歡他!和他在一起!”
“就是!”
“你們小女生就一整天幻想!很多事情都說不準!喜歡不一定在一起、在一起不一定就是最愛的!看那么多言情還不懂!”
林顧蘇是從來不會謙讓女生的,嘲笑、鄙夷我們大概是他人生必不可少的樂趣。
但我也確信他不會介意我影響了他們,一是,他們需要一個人來掩護,來省去教導主任的盤問,二是,那些膨化食品都被我吃了,董葭也會保持好身材。
在我們快要嘗遍小賣部里的所有零食,快要聽膩那一年火得發紫的許嵩、徐良的每一首歌……董葭與林顧蘇的感情也隨著逝去的夏日漸漸升溫,整日你儂我儂。
橙子成熟的時節,用印著“林家甜橙”紅色紙箱裝著的大個大個的橙子也被送進了我們宿舍。
家里有一個果園的林顧蘇的慷慨收獲了宿舍小女生的芳心,吵嚷著要挖董葭的墻角。
董葭不理她們,只忙著吃橙子。
我回到宿舍時,董葭的床旁邊,橙皮已經堆了一堆,壘成一座小山,散發出濃烈的、刺鼻的味道。
“廖婍來找你,我沒理她。”
董葭遞過一個剝得干干凈凈的橙子,說完,又挑了一個,低著頭,認真的削了起來。
看著芝燦和其他幾個姑娘欲語還休的表情,我也了解,董葭大概沒有不理她那么簡單。
我到廖婍的宿舍時,她正趴在窗臺上講著電話。
看到我,和那邊“好”“恩”的寒暄幾句掛了電話。
把一份“作文大賽”的報名表遞給我。
“年紀主任說,讓我們兩個去,你填一下,等、今晚交給他。真是有緣呢,每次都是我們倆!”
我“恩”了一聲,看著桌上那個很眼熟的杯子,無法言說內心的情緒。
廖婍順著我的目光,略微尷尬的笑笑,把旁邊的一袋橙子提到我面前,“吃橙子,挺好吃的!”
總感覺那天的每一樣東西都特別礙眼,廖婍臉上的笑容也更顯虛偽。
“我削給你?”
“不用!”
“吃一個嘛!”
“說過不要。廖婍,你到底想怎樣?作文大賽我不去了,你最好到此為止!”
“苡和,你不要無理取鬧。”
“可是,我就是這樣啊!”
橙子在空中畫出一條拋物線,越過窗子,落在墻外的芭蕉葉上,“啪”的一聲響。
中午12:00的太陽太過火辣。
空氣里仿佛還縈繞著董葭床旁的那堆小山的橙子味,清清涼涼。
柏油路被烤得炙熱,我走在上面都感覺燙得慌。
廖婍宿舍里的每一件物品不斷在腦海里回放、回放。
又是一次以嘶聲力竭結束的對話。
“前女友”與“現女友”總是兩個大矛盾,不斷拉開我與廖婍之間的鴻溝。
作文競賽的冠軍、考試的第一名、到后來,喜歡上的男生。
我討厭廖婍,討厭她在我男朋友面前的賣乖、嗔怪。
這種“討厭”蔓延在生活里的每一個角落。
哪怕她總是以“溫柔牌”來應對我的無理取鬧。
我也不能減少那種不喜歡。
以至于,董葭在我每天的抱怨中,對廖婍也是冷言冷語。
可是,要到很久很久以后的一個夜晚,我才明白,董葭對廖婍并不只是那樣單純的討厭。
【4】
那一次的作文大賽以廖婍的奪冠收尾。頂著啤酒肚的禿頂年級主任,笑得快把他的小眼睛陷入肥肉里,把廖婍的作文裱了掛在教學樓大廳的正東墻上。
那篇對印度孟加拉邦詩人拉賓德拉納特·泰戈爾的《吉檀迦利》的極其抒情的讀后感,贏得了許多同學的稱贊。
課間休息,都看得到廖婍在走廊上和一群人談著泰戈爾的詩集。
我從旁邊經過時,廖婍一把拉住了我,笑著說,“苡和,真可惜了,如果你參加,一定會比我好。”
我回過頭沖著她笑,“恭喜!不過,我參加你也會是第一!”
大概我的話極大的滿足了她,連周圍的人都同她一起發出“呵呵呵”的駭人的笑聲。
拉著我右手的董葭扯扯我,蹙著的雙眉毫不掩飾她的不滿。
另一邊的廖婍也拉緊我的左臂,依舊笑得十分燦爛,“再聊聊嘛!你不也喜歡泰戈爾嘛!”
我像個布娃娃般被她們倆一人扯著一只手臂橫在走廊間,被兩人間暗暗交戰的力量震得生疼,似乎誰都不愿意放手,想要以誰的獲勝來證明什么。
我好奇董葭的爆發,直到眼角的余光瞥到圍著廖婍的那些人里,林顧蘇的笑臉格外讓人惱怒。
當我在心里默默倒數到3時,林顧蘇從人群中走了出來,拍著董葭的肩膀,在她耳邊柔聲勸和,好一幅恩愛場面。
人群很快就爆發出羨慕的呼聲,喊著班長!班嫂秀恩愛!
而林顧蘇低著頭沖董葭說著話的模樣,在我眼里,卻顯得那么可笑。
我希望的是他呵聲怒斥廖婍,而不是讓董葭放手來不讓廖婍為難。
可能,董葭心里也是那樣期待的,轉身離開的她眼里的失望讓我難過。
廖婍倚在欄桿上,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我甚至想像到她身后搖動著翹到天上的尾巴。
我就那樣一氣呵成的,不需要任何排練的,搶過她捧在手里的《飛鳥集》狠狠的砸到她臉上,線裝本因為用力過猛,嘩的散開。
被風卷著飄散開,像極了董葭玻璃瓶里的千紙鶴飛上了廣闊的藍天。
身后的廖婍嘶聲力竭的罵我,耳邊是紙張刮過的“呼呼聲”。
或許在她眼里,我就是那樣一個不折不扣的小人,但縱使她那樣想,我又能如何呢?
選擇支持她,而傷害了董葭會讓我更難過。
況且,在我們眼里,她又何嘗不是那般壞心腸呢?
不過,那些都暫且不重要了。因為冬運會要來了。
【5】
校長用他那分不清有幾句是普通話的“普通話”在廣播里慶祝了一年一度的冬運會的即將到來,接下來一周的晚自習暫停,望同學們好好準備。
全校歡呼雀躍。
我每天放學后,都忙著陪英勇的報了一千五百米的董葭到操場練習。
其實,大多時候是林顧蘇陪著她跑,我在看臺上吃著旺旺雪餅,看他們奔跑著,不斷被夕陽匯攏又分開的影子。
我們也會躺在枯黃的草坪上看空中的鳥兒飛過,聊著青春與夢想。
依舊歡笑打鬧,裝作那個下午發生的一切都隨著那些紙張飛走。
那時的我們真傻,不明白有些東西是不會消散的,粉飾的再好的美女也有素顏的一天,感情又怎么容易消弭。就像話語里藏著的譏誚一樣,我們誰都沒有忘記。
在某個傍晚,我和董葭跑完兩組沖刺,拖著疲憊的身體沿著層層疊疊的樓梯向上爬時,右手邊的食堂里發出了一陣陣暴怒的吶喊。聲音在空闊的食堂里回蕩,有些可怖。
我和董葭一邊拾級往上,一邊八卦的朝食堂里張望。
“現在的男生膽子真是越來越大,光天化日打架,還選在食堂這種地方,苡和,你說,他們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董葭揉著她汗濕透的頭發轉過身來問我。
我呢、我被那群男生里一個熟悉的面孔奪去了心智。
我從沒有覺得自己的視力竟然還可以看清他們的面孔。
五六個人推搡著,將只身一個穿著白T的男生拉扯著逼到洗碗池邊的小巷子。
我借著昏暗的光,看清了那個男生是李冉。一時不該做何反應。
更讓我驚詫的是朝著李冉舉起拳頭的林顧蘇。
我確信董葭也看到了。
在我奔向李冉時,董葭也跟著跑向了林顧蘇。
不到一步的地方,兩個滿臉青春痘的男生攔住了我們。
我不顧一切的咒罵著那些揮著拳頭砸向李冉的人。董葭喊著“林顧蘇,你住手!住手啊!”
沒有用,就算李冉說他是李小龍的第某代傳人,此刻他也無法一人挑五。
林顧蘇的拳頭再次砸向李冉時,我終于掙脫了痘痘男的束縛,撲上前,挨了那一記重拳。
從來沒覺得我能有這么大的力量,就像董葭從沒想過林顧蘇的這一模樣。
混亂中,伴隨著董葭的一聲“林顧蘇!你瘋了啊?”我和李冉跌跌撞撞的倒到了旁邊暗紅色的泔水桶里。
是的,鼎鼎有名的帥氣的李冉與文藝藝的蘇苡和就那樣華麗麗的跌到了裝滿殘羹冷炙的,泔水桶里!
而更精彩的是,在我們倆跌進去的瞬間,泔水桶“嘭”的一聲爆裂了。
各種難聞的異味在空氣中彌漫開來,所有人都被這一聲“巨響”嚇得楞在了原地,對濺在身上的油湯束手無措。沒有人知道下一步是該做些什么?
聞聲趕來的廖婍,竟然也沒有嘲笑躺在一邊,身上掛滿菜葉、粘著米飯、油湯順著白襯衣滴滴答答的淌的我。
她站到林顧蘇面前,瞪著他眼神里是不屑與憤怒。“蠢!”
心高氣傲的林顧蘇似乎有些受不了她的責罵,“廖婍,你最好住嘴!不要仗著我……”
我什么呢?林顧蘇頓住了,看了一眼站在他旁邊滿臉淚水的董葭。
眼里還蓄滿淚珠的董葭的笑,在泔水的惡臭中彌漫出濃重的悲傷。
“你什么呢?林顧蘇。你喜歡她、而且為了她,不怕記大過也要打敗她喜歡的男生,是嗎?是這樣嗎?我說的對嗎?回答我啊!林顧蘇!”
林顧蘇聽著一向安靜的董葭一字一頓的講述著他的罪證。看向廖婍的眼神又有一絲我不懂的憂傷。
董葭看著林顧蘇搖搖頭,又看著廖婍說“你說你,你也真是,就不能喜歡他啊?你為什么就不能喜歡這個為你什么都愿意做的笨蛋啊?為什么要讓他和我好啊?”
“董葭,你喜歡他是你的事!明知道他一開始就不是認真的,你還要和他在一起,只能說是因為你笨!”
“啪”我的耳光終止了廖婍的話。
油膩膩的巴掌印還留在她臉上,我昂著同樣油嗒嗒的頭看著比我高一個頭的她。
“小婍,你到底要怎樣!只針對我不行嗎?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會滿意?啊?你說啊!我們、再也回不到原來了!因為你!再也不可能了!”
廖婍不住顫抖,又因為我那狼狽的樣子太過惡心,連連往后退了好幾步。呢喃著“我要怎樣?變了、變了!”
那個長得很像相撲運動員的校警的粗大的水管結束了這場鬧劇。
水流嘩嘩的沖在身上,冬日的夜晚,冷得刺骨。
那些污漬隨著水流從臉上留下來,誰也分不清是淚是水。
時光碎片也隨著水花拼湊出來。
【6】
我曾經最好最好的朋友,是廖婍。
我們混在一起,穿著開襠褲,玩著泥巴長大。
一起上學、放學,共享一副耳機,同啃一支碎冰冰。
我們一起參加各種各樣的作文大賽,為奪冠的對方慶賀。
制造了太多小女生間的回憶。
后來,我們瘋狂迷戀上了泰戈爾的詩詞,買來英文版與譯本。熟記心頭,一句句刻在腦海里。
即使多年以后,看著英文原句也能一字不差同翻譯軟件般譯出來。
至于那些獨屬于青春的情愫,在后來都給了一個叫李冉的男生。
我們驚訝于有太多共同愛好的我們喜歡上同一個人。卻又為有人共同分享暗戀的甘甜而歡喜。
直到,某個午后。
我躲在教室里,看到窗外喜歡的男生與最好的朋友站在一棵開得很盛的山茶花下,聽到面對李冉的問題,“蘇苡和,真的喜歡我?”
她笑著答“半真半假吧!你不知道蘇苡和從不會真正喜歡一個人。”
李冉暗下去的眼眸如同我在廖婍說完那句話時,沉沉下落的心。
我不明白那“半真半假”,一個不那么絕對的詞,是否還遺留著我們之間“小婍與阿苡”之間的親昵。
那句“從來不會真正喜歡一個人”到底說的是誰?
而對我的質問,她所說的“我喜歡的,我會努力爭取”徹底拉開了我們。
愛情里的你我都不分對錯,
可不顧一切的搶奪,也著實讓我感到悲哀。
有些決裂就真的是永遠。一會兒友好都不會再有。
我們再也沒有回到親密無間的日子。
為了作文競賽的獎杯爭奪不休,為了喜歡的男生也不惜一切。
爭鋒相對、嘲笑、譏誚取代了曾經一點一滴的美好。
升入高中后,知道一個男生因為她的“善良、不爭、淡靜”向她表白,不客氣的對他們各種諷刺。
轉身聽到她向那個男生說著我的驕矜、虛偽,勢利,談論著我們班某個女生如何。
過去的都過去,破碎的友情再難彌補。
遇上那個談話中的主角,竟也感到了同病相憐。
又或許,上帝早早注定了一切,你遇上哪些人、經歷哪些事,都是無法擺脫的宿命。
看著那個被廖婍拒絕的男生,在印著“L”的白色信紙上抄著的詩詞,送給孤獨的女孩。
也無能為力,無法去終止早就注定的悲劇。
我唯一可以的,只有陪著她,少受些傷害與欺騙。去化解女孩問“那么我們呢?林顧蘇,我們算在一起不一定是最愛的嗎?”男生沒有回答的尷尬。或者是把他與廖婍情侶款的杯子摔碎,把印著“林家甜橙”的橙子拋出窗外。
可投入太過火,看客也無法幫助主角逃離那場她不愿意放棄的戲劇。
【7】
2016年1月 在微博上看到一句“夢里濺起的水花,都是想你的符號。”莫名濕了眼眶。
2913年那場后來被禿頂主任不斷用來教育學弟學妹的“原子彈爆炸”事件,并沒有給我們帶來“大過”或是“留校察看”。
高三生,總是很寶貝。
一切的荒誕都被校領導當成了無非是過度的壓力的發泄。
是的,那時,我們高三了。
那場冬運會也變得尤其珍貴。
拉著“將青春留在此刻”的橫幅,在廣播站念著感人肺腑的加油稿。
我呢,陪著潸潸流淚的董葭坐在云杉的蔭翳下,看著一個個三千米運動員呼嘯而過,掀起一陣輕微的塵土。
她并不是被那些激勵人心的標語感動,也不是因為拿了一千五百米的冠軍喜極而泣。
而一切也不過是林顧蘇在終點的迎接與那封足足有十一頁的信。
我不知道那股冰冷的水流沖散了什么。
也許是那件被遺棄在垃圾堆里的滿是油漬的白襯衣。
也許是再也回不去的時光。
但卻沒有退卻愛情的溫度、
林顧蘇愛著誰,我無法洞悉。
可董葭、對林顧蘇卻那樣難以忘記。
捧著那些白色的信紙,聲音小如蚊吶,“我、我舍不得,我沒辦法啊!”
“董葭,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一而再再而三、周而復始。他這次為她打架,下次誰能猜到他要做什么?”
我攤攤手,對于林顧蘇所謂的悔改,覺得無奈。
愛情或許真的偉大。
原宥了世間的一切不美好。
“我能怎么辦啊?我看著這棵樹都會想起我們學著電影里偷偷刻字的場景!可能那些刻痕根本不存在了,但我還記得呀!”
跑道對面的禿頂主任不滿的瞪了我們一眼,似乎我們不在大本營看書溫習,而是坐在這悲春傷秋是罪大惡極。
我在他的目送中,拎著董葭離開。
廣播里傳出略嗲的女聲“不是說好擁抱過后,兩個人就一起放手……”
是和平分手吧。
林顧蘇的音樂清單里被標記為“丫頭”的那首。
分手、沒有分手。
林顧蘇不宣告結束就沒有結束。
他主導著開始,也主宰了結局。
那一年的運動會的夜晚。
青山一中的上空回蕩著滿是音樂與吶喊。
課桌被移到教室兩側,不寬闊的小空間里舞動著平日被教科書所捆綁的學子。
鳥叔的歌聲透過老式音響,“沙沙”聲與時不時的卡殼顯得格外滑稽。
哪怕這也沒有磨滅我們的熱情。
我樂此不疲的與李冉玩著奶油大戰,驚叫著朝彼此臉上糊上白花花的奶油,笑著一起摔倒在油膩的地上。
貪心的汲取最美好的時刻。
而在略顯凄涼的黑漆漆的走廊盡頭,董葭聽話的讓高她很多的林顧蘇在她右手腕上重新扣上那條細細的銀手鏈。
不想費心去猜測他話里的真假,也不怕再一次被欺騙。
【8】
在我以為,一切的不順都不過以那場架收尾,董葭會不斷原諒林顧蘇,會不斷和好,收獲一個happy ending。我會和不同的男生談著無關痛癢的戀愛,與李冉活在若有似無的曖昧中,不在一起也沒有分手。
而廖婍,大概終究會找到一個真愛。
可一切,也因為十二圈跑步徹底偏離了我們的人生軌道。
不知道那天年輕的體育老師是因為出門踩到狗粑粑還是他媳婦的生理周期錯亂。
在我們慢騰騰的跑到操場上集合,他叨叨一堆,我們太懶散,集隊講話之類的話。罰我們跑十二圈,不容置喙。
一圈又一圈的繞著跑。
衣服一件又一件,胡亂的扔出跑道。
女生洗發水的香氣混著某個男生的腳臭,隨著春風迎面而來。
反抗聲也此起彼伏。
“讓你兒子最好少走夜路!”
“你以后肯定是得癌死掉的!”
青春似火的年紀,狂妄又不服輸。
不用顧忌什么“一語成讖”。
但,在那樣娛樂活動簡直是奢侈的高三,所有的疲憊都會因為擁有一場晚會沖淡。
那是2013年1月1日。
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個元旦晚會。
似乎所有的事情但凡與“第一次”或是“最后一次”掛鉤都會變得特殊。
而在特殊的日子,總是該發生些別樣的事,以便我們對那一天刻苦銘心。
如果說,董葭對林顧蘇一次次的寬宥是源于年少的喜歡,那么,那一晚,大概注定了后來董葭對林顧蘇的念念不忘。
高三的晚會著實要比高一高二的精彩。
褪去那些幼稚、青澀,多幾分穩重。
節目花樣百出。
有一個班甚至搬了三個火紅色大鼓,為首的女子披頭散發唱著“中國心”也算振奮。
廖婍領著一群姑娘準備的印度舞,穿著像《西游記》里的兔子精就出來了。
我在后臺看著,很想放一首“沙里瓦~”
臺下喝彩聲不斷。
不知道是因為她們的舞姿還是那露出半截的白皙肚皮,吸引了那些荷爾蒙過剩的男生。
突然,一陣爆笑聲在人群中炸開。兩千多人,齊齊指著廖婍那因為舞動而裂開的紗麗。
破裂的布帶掛在她背上,再動一下就會徹底裂開。
明顯的被剪過的痕跡,引起臺下的議論。
可那些忍不住的笑聲依舊如雨點般劈劈啪啪砸下來。
廖婍包裹著一件從臺下扔上來的外套匆匆退到了后臺。顫抖著蘭花指指著笑得直不起腰的我和董葭。
憤怒、羞愧在她臉上混雜,比五顏六色的調色盤還要難看。
“董葭!是你剪的吧!”
董葭面對她突然的質問楞在了原地。在一眾圍觀者里,卻成了董葭理虧。
我拍掉廖婍的指頭。“你怎么就確定是董葭?有什么證據哈?你怎么不懷疑是別人?要是沒做什么對不起董葭的事,你憑什么就懷疑她?懷疑她報復你?”
“不是你們會是誰?”
“誰知道呢?說不準是你自己故意的呢?那些男生不都喜歡你們這種整天上演苦情戲的白蓮花!”
廖婍的臉更是說不出的精彩。我甚至還聽到了人群里“咦”的唏噓聲。
我為局勢的反轉雀躍得連假睫毛都在抖。
而廖婍,在林顧蘇走進來的瞬間,嘩的淌出兩股清淚。抽泣著說“為什么要這樣對我?”
“嘖!還真是要善于觀察生活啊!簡直是奧斯卡影后啊,奧斯卡!”
我瞪著林顧蘇,盤算著他究竟會做什么。
他也到從容,不緊不慢的環視了一圈。看著廖婍。
廖婍是個聰明的女子,她不說“是她們故意的。”只在那哽咽的重復著“為什么、為什么”
看著我們的眼神像純潔的小白兔害怕大灰狼。
林顧蘇朝我們看過來,董葭仰著頭,迎著他探究的眼神,特別從容不迫的、鏗鏘有力的說“不是我!”
然后又繼續梳著她柔順的長發。
我很相信董葭。
無論何時何地。
那是一種獨屬于她帶給我的安全感。
我拿過那盒劣質的粉底,在臉上搽搽抹抹,仍由刺鼻的脂粉味鉆進鼻孔。
主持人念著“翩若驚鴻,宛若游龍……”
林顧蘇拍拍董葭,“該你們了。加油。”又轉身看了廖婍一眼,沒有再說話。
我舞著長長的水袖,微仰著頭看著刺眼的燈。
在一圈圈轉身,一個個起跳中,浮現出一張又一張臉。董葭的肯定、林顧蘇的溫柔以及那一瞬間董葭眼里流露出的名為“愛”的光芒。
還有那些剪刀剪開布帛的咔嚓聲。
和跑完步后無意聽到的廖婍與男生的對話,“你變了!你喜歡上董葭了吧!你不想和我在一起了?”
觀眾席里的面孔也變成同樣印著“L”的白色信紙上跳動的小字。
“對不起,李冉。原諒我吧。我真的很喜歡你。你不要喜歡蘇苡和。”
音樂結束了,水袖甩出的一剎那,美艷得讓我想哭。
喜歡只需要驚鴻一瞥
愛需要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而認定唯一,原來也只不過是一瞬間。
他相信你的那一瞬間。
【9】
一張又一張比我還高的長試卷,一場又一場不停歇的考試,高三,無聊、苦悶的生活。
都以為高三該像電影里演的那樣。
等到經歷了,才發現,每一天都不過是前一天的重復。
沒有告白、沒有撕書、沒有歇斯底里。
我在碼得高高的教科書后,在一節又一節政治課上,在薄薄的練習本上寫小說。
努力拼湊過往。
董葭和林顧蘇又變得你儂我儂。
我不知道林顧蘇對董葭變成了什么感情,只是看著他們一起寫作業的情景格外溫馨。
我與廖婍最終連表面的友好都乏于維護。
看著她憤怒的面孔,只想到“我不忍心再欺哄、但愿你聽得懂。”
時間飛快流逝。“百日誓師”的大紅紙漸漸褪去鮮艷。
每一個老師都煩躁得發著牢騷,學生的臉上倒顯得冷漠與麻木。
在一場場動員大會過后,我們迎來了那場“全國聯考”,我害怕自己變成主任念叨著的所謂“大浪褪去,才知道誰在裸泳”的裸泳者。
所幸,在那個巨大的浪潮中,還算穿了套泳衣,不至于溺斃。
那些停電的夜晚,點著蠟燭一筆一劃構成的故事,一本本翻了出來,打成一排排鉛字,投往各大雜志的郵箱。
害怕石沉大海,但也慶幸從未放棄,最終看到自己的作品,被一個個女孩捧在手里,收獲從未擁有的滿足感。
那一年,一個叫左立的歌手在一場選秀中唱了宋冬野的《董小姐》,火遍大江南北。臉上泛著油光的男生哼著那句“愛上一匹野馬,可我的家里沒有草原”
那一年,小四的《小時代》再度席卷起時代風潮,扎著高馬尾的女生們對顧源、席城驚叫連連。
那一年,2013。我們畢業。
草草結束了不太精彩卻也難忘的高中。
照完了畢業照,卷好鋪蓋,走出那扇校門,也就各奔東西。
說好的再聯系,也會隨著時間的洪流,慢慢迷失在紅塵中。
【10】
2013年9月,我坐著綠皮火車,爬過云貴高原,穿過長江中下游平原,抵達了心心念念的上海。
握著一紙通知,走進了外國語的大門。遠遠逃離了那個南方小鎮。
每一天,除了上課,就窩在宿舍寫著一個又一個故事,和懷念高考完突然離去的李冉。
高考失利沒有再上學的董葭隨著林顧蘇北上,每日奔波于麥當勞和百貨商店,打著一份份零散的工。疲憊又無奈。
只有周末曬在朋友圈里和林顧蘇的登山、逛街的照片才看得到笑容。
廖婍也到了北京,離林顧蘇的學校只隔三站公交車。
我們每個人都踏上了自己的人生軌道。
如果不是廖婍頻繁的出現在林顧蘇學校門口的小吃店。
如果不像歌里唱的“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如果不是所謂的“初戀最難忘記”
一切應該就是那樣了。
我說了,如果不是。
2014年1月1日
董葭與林顧蘇在一起的第三個元旦節。度過這一晚,他們在一起四年。
不料成了在一起的最后一個元旦。
在熱氣騰騰的大排檔,水汽氤氳,董葭看不清林顧蘇的表情。
只聽著他從初見的時刻講起,說三年來的點點滴滴。
他說“一開始,我真的對不起你。可后來,你那種捉摸不定的氣質,感覺你知道所有,卻從來不說破。讓我想要和你在一起。你對我很好。董葭,是我不好。我們,還是,分手吧。你會遇到更好的人。”
“好。”董葭扒拉著肉片,仍由熱氣撲倒她臉上,凝成一個個小水滴。
“去找她吧!不用管我的!”
董葭看著他轉身的背影,告訴自己,這一次也不過是短暫的分開。
可心里卻不斷涌出酸澀與失落。
這一次,是真的失去他了吧。
什么灑脫。連分手的姿態都那么爽快、沒有一絲掙扎。
小水滴順著臉頰,不住的滾下來。
就像那個寒冷的冬夜激起的水花。
早在那個混著油湯的惡臭,冷得發抖的夜晚之前,董葭就知道林顧蘇喜歡的是另一個女生。
從一開始發現他抽屜里的那本每一頁都寫著“廖婍”的《飛鳥集》,還有那些印著L的白色信紙。她就明白。
她深諳那些我暗示的話,卻偏偏要傾情其中。
對他與別人的談論“這些女生都太過好騙”裝作從未聽見。
對提著橙子出現的女生,冷嘲熱諷。
她不說愛,害怕自己最終無法救贖。
她忘不掉他,是永遠的那種。
從不后悔、從不抱怨。
哪怕他總是買來她討厭的榴蓮。
哪怕他送紅玫而不是薔薇。
哪怕他不知道她金屬過敏。
他是撒旦,她愛。
他愛別人,她也不顧。
那是2014年1月1日
北京朝陽區的街道上,董葭聽路邊的民謠歌手彈完一曲《董小姐》給我打來電話,對我訴說那些。
我在上海馬當路的一家小吃店。
桌上的豬肉水餃被我扒弄得面目全非。
窗外車來車往。
一個穿著紅色長裙的女子蹲在雙黃線上,對著一輛遠去的車,哭得聲嘶力竭。
我很想告訴她,一切都會好起來。
又害怕她回答我,任何悲傷都不會遺忘。
可我仍希望,另一個城市街頭,痛哭的董葭會收獲陌生人的溫暖。
那一個夜晚,我第一次、至今唯一一次聽董葭毫不吝嗇的講述她對他的愛。
“董小姐,你熄滅了煙說起從前。你說前半生就這樣吧,還有明天”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董小姐。
【11】
三月的煙雨,古鎮被籠罩在迷霧中。
麗江的小鎮,在一家叫“等”的青旅對面,那間小書吧里。董葭披著濕漉漉的頭發,給柜臺的玻璃花瓶插上新鮮的薔薇。
每一日,愜意、悠閑。
會和那個來自鼓浪嶼的綠植店的老板娘喝喝茶,聊聊天。
會給我寄好看的明信片。
麗江比北京適合董葭呢。
或許,這才是她最喜歡的生活。
2016年1月8日
在昆明,我們聽了莫文蔚的演唱會。
在人海中揮舞著手臂,跟著她唱出一句句歌詞。
在她溫柔的聲音中,淚如雨下。
有人說,你聽一場演唱會,要打個電話給喜歡的人。
董葭哭啞了嗓子也沒有撥出那串熟稔于心的號碼。
那一刻,我想起一個喜歡的作家說過的。“喜歡一首歌會單曲循環,愛上一個人會不斷原諒。可是歌聽膩了就會切掉,所以人愛累了也該收起一而再三的寬容。”
是這樣吧。
披著大鬈發的莫文蔚還是那樣迷人。歌聲悠揚,掀起那些斑駁記憶里的塵埃。
“最想說的話,我應該從何說起,你是否也像我一樣在想你。如果沒有你,沒有過去,我不會有傷心,但是如果還是要愛你……”
【11】
2011.12.24.
南方小城沒有下雪,呼呼的晚風吹醒她的醉意。
他推開門走出來。
關門的瞬間,隔絕了那個喧囂的世界。
“你是四班的吧?”
“恩。我叫董葭。”
“董佳?佳人的佳?”
“不是。是蒹葭的葭。”
“喔。我知道。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他眼里有光,她會愛他。
“今年元夜時,
月與燈依舊。
不見去年人,
淚濕春衫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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