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里士多德說:“給我一個支點,我可以撬起地球”。我的支點就是女兒,就是做媽媽的愛,給我一個支點,我可以撬起銀河系!
這樣,我繼續特別留意相關的報道,所有的報紙電視乃至小道消息都是我的追蹤方向,一點點信息都鼓起我的信心和勇氣。人是越戰越勇的,路是越走越寬的,我忽然發現自己何以如此固執,如此堅強,我好像從來沒有意識到柔弱的我是這樣的堅定和強悍。
后來我聽說寶雞深山里有位神醫,治療了許多癱瘓病人,抱著必勝的信念,我又一次出發了。千里迢迢啊,真是排空馭氣奔如電,上天入地求之遍,上窮碧落下黃泉,一路的忐忑,一路的希望,一路的哀思,一路的憧憬,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仙?住在遠離塵囂的云端,也許我們的苦心得到了上天的垂青,派來天使營救也說不定,我心里哭哭笑笑的抱著女兒,來到又一個陌生的世界。
下了火車,打聽神醫的行蹤,奇怪的是神醫好象是當紅藝人般在當地被傳的很開,提起神醫人人皆知。馬上有位開著破舊小小面包車的司機走到我面前說:“是上山找神醫的吧,坐我的車很便宜的。”我抱著孩子,來不及吃飯,就上了他的車,車上還坐了幾位也是找神醫看病的人,一路上,車在唧唧啞啞的跑著。幾個小時以后,車終于停了,我們都下了車,已經到了山下了,司機告訴我們在這里等著,會有拖拉機來拉病人上山的。因為后面的路都是山路,汽車沒有辦法開,我抱著孩子和周圍的人一起等著,過了許久一個破爛生銹的拖拉機來了。等的人多,一車上不完,我趕忙抱著孩子往拖拉機處奔,怕趕不上這個車,還要等很久等下一輛車。我象保護幼獅子的母獅一樣,有無比大的爆發力,以敏捷的速度靠近拖拉機,求已經上去的病人幫我一把,終于和孩子爬上了拖拉機,慶幸自己可以先走一步。拖拉機開動了,望著沒有爬上拖拉機等下班車的人們,心中無限的同情和無奈。
坐在拖拉機的斗里,大風漫天,好象是妖風一樣的,我感覺神秘而惶恐。這輩子沒有走過這么顛簸的道路,我真是奇怪,現代經濟已經那么的發達了,怎么這里還是這樣的荒蕪和落后,黃土漫天飛,我用圍巾蓋住女兒,第一次坐拖拉機,崎嶇不平的山路,顛簸的我五臟六腑就像要跳出來似的,我緊緊的抱著女兒,也想減輕顛簸給孩子帶來的不舒服,搖搖晃晃,搖搖晃晃,不能永遠這么顛下去吧。
由于抱著孩子,所以要縮減行囊,沒有帶太多的食物,以為到了目的地就可以買吃的,但是當拖拉機司機把我們扔在山上的時候我才慌了,天色已昏暗,人煙稀少,同去的幾個拖拉機上的病人都在原地等待著。有的打聽著本地村民,如何找到神醫看病,得到的答案是要排隊幾天才能見到神醫,沒有旅店,來的病人要等待被安排到農民家里住。
等了一會,沒有見來人接,我見到一個當地人,上前問有沒有餐廳,他望著我覺得好笑“這里沒有餐廳”,我又問有沒有賣吃的地方,回答還是沒有。我有點著急了,因為趕路,我們已經餓了一天了,肚子已經在嚴重抗議,孩子也顯得煩躁不安。我抱著孩子,心想首要問題就是先找飯吃。我先行一步,看到前面有一人家,不假思索的快步走上前,敲開大門,告訴開門的婦女,能不能賣給我們一點吃的,我們很餓。婦女大概見的抱孩子求醫的人多了,顯出不耐煩的神情說:“沒有!”就關上了大門。
村里的人家之間都是相距很遠的,曲曲折折高低不平。我抱著孩子艱難的來到第二家門口,向老鄉說明想請他們給我和孩子隨便做點吃的,我給飯錢,一句“我們不賣飯!”大門還是無情的碰然關閉,我感到不可思議,這里的人都是怎么了?又無可奈何,又累又餓,步履蹣跚的走了很遠,來到第三家門前,看見一個老大娘,我哭著告訴她,我和孩子已經一天沒吃東西了,請求他們給我點吃的喂孩子,在她的眼里,我們好象是要飯的,她沒有讓我們進門,可是她心地還是很善良的,讓我等會。我也顧不得很多,把孩子放在地上,自己也坐在地上休息, ?一會,老大娘端出兩碗放了點鹽的清水黑色面條,任何一點油星青菜都沒有,當時我想只能把饑餓的肚子先填填,只要不昏倒在荒山野地就謝天謝地了。我再三的說了謝謝,然后把面條塞到女兒嘴里。女兒餓壞了,看著我夾起了面條,早早的張開嘴,當我把一筷子面條送進她的嘴里時,她的表情迅速變化,一副難以下咽的表情,同時用舌頭把面條頂了出來,我含著淚水哄著女兒,終于大半碗的面條被女兒吃了,我將女兒剩下的和另一碗面條一口氣吃了下去,千恩萬謝的把碗交給大娘,回到下車的地方。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要飯”,多年后一直記得。
天漸漸的大黑了,同來的病人已經走了幾位,我也耐心的等待安排。遙遠的慢慢走來一個高大粗壯的男人,他走到我面前,用冰涼的沒有表情的眼睛盯著我看看,說他是神醫安排的人,要我跟他走,他給我安排住處。我一句也不敢多問,生怕說錯了什么惹的他不高興,來到這里像身體被拋在高空,已經不由自己控制的感覺,想不通竟然有錢都買不到吃的,淪落到要飯吃的地步。這荒山野嶺的,給我丟在這里不管了,我哭都沒有人理睬,跑也不知道怎么跑。半路上不摔死也得餓死,不被狼吃了也得被風卷走。
我背著大包,抱著孩子,雙腿灌了鉛一樣拖著沉重的步子跟在他的后面,他就是本地人,溝溝坡坡,如履平地,再加上步子大,我得小跑著才能跟上,一點都不敢怠慢,沒有路燈,也沒有行人。風呼呼的吹著,頭頂上是幾顆小星星,我依稀辨認他的背影,一路緊追。
事后朋友問我,那么膽小如鼠的我是如何克服恐懼的,實際上,我那時侯沒有恐懼,根本已經忘了。我不再是那個自己上廁所都要拉個伴兒,東張西望后奔跑著來去的我,我不再是那個天黑以前就回家的乖丫頭,我不再是看見老鼠跳起來指揮別人追打的女孩。我是誰呢?不是鐘麗君嗎?我本是多愁善感的女人,需要有人保護愛護,可是這時我只能堅強,退縮無路。
向導把我領到村子東邊的一戶普通農民家門口,高聲問:“啊,你屋還能住人不?”院里回答:“已經住滿咧!”“還能再加個人兒不?女的!”“恩吶!成吧,進來吧,湊合唄!”這樣,我抱著孩子進了這家,房子很小,墻壁黑黑的,土墻土炕土灶臺,這是山上神醫派人安排接收的老鄉家,和許多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的人住在一個大通鋪上,被子散發尿味,男女老少不分,我抱著孩子忍著惡心躺下,床被發出難聞的氣味,實在是太累了,用被子蓋在胸部,怕吐出來。
由于這個村子的人都是靠神醫養活,我們和其他來看病的人都要在老鄉家里排號,幾天以后才能見到山上的神醫,其間住在老鄉家里是要花住宿費和伙食費的。不管怎樣,這位一定是神醫,要是不靈驗的話,怎么會有這么多的人都來找他呢?想必是有用處的。尤其是親眼看見還有很多人是被擔架抬到山上去的,比我們還要重的多的人都相信他能夠看好,我們的病就更不算什么了。
后來好不容易見到神醫,他只是很簡單的看了看,把把脈,不外乎簡單的望聞問切,匆匆忙忙就開了方子,在他的山上買了很多的藥,幾大包,喂牛都吃不完的藥。然后我們就被打發下山了。
我背著重重的行李和藥,抱著疲憊不堪的女兒回家了。給女兒熬的中藥我都要先品嘗,那種酸澀和苦楚真是難以形容,藥都吃了,錢都花了,奇跡卻還是沒有出現,倒是后來聽說神醫被抓了,騙了許多人的錢,并不懂得什么醫術。但他很有手段,先騙到全村人的信任,然后一傳十,十傳百,全國的疑難雜癥的病人都被騙到他住的深山里。
在海南經過四年的工作和創業,我存了點錢,經人介紹帶著女兒來到北京的301醫院。多位專家集體會診后得出結論,孩子的病是:“先天性的脊肌萎縮癥”,并且還告訴我,一百萬個孩子中才有一例,目前世界上沒有此病的治療方案,得了這種病的孩子永遠不能站立行走,永遠不會在人間留下一個足跡。我天真美麗的女兒好象海的女兒,沒有腿沒有行走的權利。
四年了,已經四年了,多少奔波勞碌,多少希望失望,終于得到最后的答案了,雖然是事先有心理準備的,做媽媽的還是心如刀割,泣不成聲。診斷書判了我和女兒的死刑嗎?
我的天空怎么是這樣的陰云密布呢?一絲陽光和希望都沒有嗎?不,不可能。雖然眼前還看不到光明,雖然治好病的希望很渺茫,我還是堅持信心,就算是全世界的人都讓我放棄,我也要堅持。
2002年1月,心存希望的我帶著張佳歡到湖南湘雅醫院,試探性的住院,經過醫院對面的國家重點實驗室的基因檢驗,再次肯定了北京的確診,醫生還是告訴我,無能為力!可是我意外收獲了一顆希望的種子,醫生告訴我說,美國的醫藥界正在研究這種病的保守治療的藥物,還在實驗室階段。不過這種藥物如果問世的話,也會非常昂貴。這種藥也是需要長期連續服用的。
不是美國已經在研究了嗎?這就是希望,還有可能,還有機會,只是機會來的時候,我是否能夠抓住機會,我決心做一個有準備的人!要存夠錢,也許什么先進國家研究出了什么藥物或者方案,我就要立刻帶著孩子趕去。我就不會有任何顧慮,就能夠抓住奇跡的翅膀!帶著女兒飛向幸福的天空。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