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發現無論我買了多少管理類抑或心理學方面的書,我最喜歡的還是散文。這或許和散文的生活化有關吧,而且散文的語言也大多洗練、生動、優美,經常在不經意間就被一句話和一個詞所打動。
最近看陳曉卿的《至味在人間》就是如此,他深厚的語言功底,遣詞造句的巧妙令人嘆服,毫不夸張的說幾乎每篇文章都可以列入語文教材。
1.陳曉卿與《舌尖》
提起陳曉卿的名字,你可能一時半會兒想不起是何方神圣,但是他作為總導演的電視紀錄片《舌尖上的中國》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啊。
現在的中國人到某個陌生的地方旅游,如果聽說當地某種食物上過舌尖一或舌尖二,那一定是要一飽口福的。
前幾天去蘭州,妹妹一家曾帶我們去當地的夜市小吃一條街,專門去吃“馬爺牛奶雞蛋醪糟”,就是上過《舌尖一》的。賣牛奶雞蛋醪糟的攤子很多,而只有馬爺的攤子前排隊的人是最多的,該節目的影響力可見一斑。
而該節目之所以如此成功,除了富有地域特色的美味之外,那優美的臺詞也起來了不可忽視的作用。就是因為那令人耳目一新的臺詞,同事的兒子在上初中,老師跟家長說不能讓孩子們看電視,但《舌尖》除外。
2.描寫人家至味的至美語言
&《年夜飯之味》
作者說每年從放寒假開始,父母就為除夕的那一餐飯忙碌,父親從糧站買米回來,母親會用簸箕仔細篩選,碎米會單獨分出來做粥用,而當顆粒飽滿的米飯擺在面前,他非常巴甫洛夫地反應:哦,要過年了。
還記得巴普洛夫曾用狗做實驗發現了“條件反射”吧?這個地方把生理學家的名字當形容詞來用,有沒有一種出其不意的幽默效果?而且,似乎能看見一個少年也正如那條被試的可愛動物一樣,在暗暗地咽口水,不然就垂涎欲滴了,總之我是要笑出聲來了。
接下去作者又寫道“一只豬頭端莊安詳地待在熱氣騰騰的木盆里,我媽一只手摩挲著豬臉,另一只手捏著鑷子飛速地去著豬毛……”
這段話有兩處點睛之筆,一是端莊安詳,二是摩挲。
用“端莊安詳”形容即將在年夜飯上擔任重頭戲的豬頭?好奇怪的感覺吧?
但是想象一下畫面,有沒有看到豬頭上的一雙瞇縫眼,是不是好想有點笑意,好像有點微笑的感覺?所以,“端莊安詳”幾個字好像真的很準確、很帶感、很傳神、很有道理吧?
緊跟著寫媽媽當年一只手摩挲著豬臉,注意這里的動詞“摩挲”。摩挲,體會一下那樣的觸感,輕輕地、溫柔地撫摸,其實是愛撫的同義詞。想必當年這只豬頭占了所購年貨中的很大比重吧,從這些細節處能夠體會到媽媽的愛惜。另外,此處的“摩挲”還是一個伏筆,后面還有呼應。
在文章的末尾,作者說當多年以后,子女們早已長大成人,全家又一次聚在一起吃完老爸老媽張羅的“七大盤、八大碗”的年夜飯后,老媽坐他旁邊,像當年摩挲豬頭一樣撥楞著他的腦袋感慨兒子也多了很多白頭發的時候,他看著老媽眼角密密的皺紋,心下不覺一酸。
有沒有跟著作者也是心下一酸?而我當時是真的要也要掉下淚了。但同時,稍微細想一下又要笑出聲來,因為母親給予他的腦袋的待遇等同于當年那只豬頭,而他并不因此嗔怪。同樣一個詞,前后出現兩次,竟產生了意想不到的喜劇效果。
&《彎腰青》
本文主要描寫的是作者老家安徽宿州的一種俗稱彎腰青的蘿卜。
他在開篇就說自己喜歡蘿卜,甚至因為蘿卜而喜歡上了好萊塢的朱莉婭·蘿卜絲——那個美麗的長著一張氣吞山河大嘴的美國女青年。
此處這個夸張手法用得怎么樣?
太夸張了!可是夸張的用法就是要夸張不是嗎,特點多突出,形象多生動。
作者小時候家里沒有太多水果,飯后餐桌上的一道風景是全家人圍著桌子,幾瓣切得齊整的青蘿卜條,把滿屋子吃得山響,并說這種記憶是無法復制的。
有沒有發現,中國人的飲食,“聲音”的確是除“色、香、味”之外的一個重要的、不可或缺的要素?
從“山響”兩個字,能夠想象出那種叫做彎腰青的蘿卜又多脆生的口感。口感,又一個可意會不可言傳的詞匯。
在與北京的“又艮又硬”的“心里美”蘿卜的對比中,作者對家鄉的“彎腰青”一往情深,他解釋說這是因為它承載的是一種地域優越,他曾一度很為彎腰青自豪。
如果說作者認為只要是自己家鄉的就是最好的,那就冤枉他了。在這篇文章末尾,同事請他吃膠東菜,更加鼎鼎大名濰坊蘿卜,生吃完全沒有辣味,甜甜的,脆脆的,他說,這才有資格叫做水果蘿卜吧?
一直引以為豪的東西竟然不是最好的,看到這里,有沒有和作者一樣,莫名地“有些悵然”?
當然,作者筆下那些人間至味之所以打動我們,其原因并不全在于如何遣詞造句,而是其中蘊含的感情。作者描寫的即便是百姓的日常飲食,也看得人口水四濺,直抵人心,其奧秘在于他寫出了吃什么,在哪里,和誰吃,人間至味往往醞釀于人與人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