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太陽變得吝嗇了。它更多時候,老賴在灰蒙的天幕后,不肯出來。既便是出來的幾天,也像個冰美人,透著淡黃清冷的光,沒有了那種熨貼的溫度。
? ? ? ? 也就在這幾天,葉子加快了離去的步伐。它們在風中紛紛揚揚的,稍不留神,一片片就滑到你的頭發上,肩膀上,甚至,還大膽地吻了一下你的臉。梧桐滿樹橙黃,銀杏滿樹金黃,葉子船一般在風中飄蕩;高高的白楊,還搖著些許稀疏的葉,在風中不住地跳舞,它們隨時會掙脫那青白枝椏的桎梏,加入地上厚如地毯的葉層之上;烏桕樹的葉子紅得像一簇簇火焰,雪白的籽實綻開了,像是一粒粒珍珠點綴著;而那些柿樹,光禿禿的枝椏上還挑著一些果實,像一個個小小的紅燈籠掛在那里,沒人采摘,任憑鳥在上面快樂地啄來啄去。
? ? ? ? 漫步在鄉村里,望望天空,再望望樹,在有些硬有些冷的風里,你就會感覺到,秋是過去了,雖然,隨處還可見深秋的痕跡。季節可能就是這樣過渡的,它不甚分明,但仍可以在流動的風中感覺出來。風是一切的信使,它最先讓人感覺了季節的變換。冷了,該添衣服了。知冷保暖,冬天也就來了。秋到冬的過程,就是葉落的過程,就是水枯的過程,就是猛然一抬頭,陽光漸弱的過程。
? ? ? ? 要想將鄉村的初冬望得真切些,你必須往田野里走。你走到田野深處,漸漸地,初冬就露出了雛形。空氣中彌漫了稻草刈割后青澀的味道,還有一絲絲泥土煙熏火燎的味道。
? ? ? ? 抬眼望去,廣袤的田野里只剩下了一團團碎碎的稻草,像一條條扭曲的黃蟒匍伏著。那些金燦燦的沉甸甸的稻子,變著戲法似的就這樣不見了。田野里剩下了虛空,心中便陡然地莫名失落。那些幾天前還長在地里的豐收,忽然地消失,仿佛孩子離開了母親,如今只剩下空蕩的家,沒有了往日的歡聲笑語。
? ? ? ? 溝渠邊,野生蘆葦銀灰的花穗在風中寂寞無主地搖弋著;還有田間地頭焚燒的煙,淡青乳白色的,仍在若有若無地飄蕩。田埂邊的野草漸枯了,毫無生氣的倒伏著,像久病的人抬不起頭來。只是那些淺白淡黃的野菊花,讓人感覺出一些生機,這一處那一處點點開放。它們低調,不張揚。像是這初冬的樣子,不艷麗不嫵媚,露出素淡平靜的本色。
? ? ? ? 收獲過后的大地呈現一片寧靜,鮮有蟲鳴鳥語。寒蟬已經噤聲,蛩蟲也消聲匿跡,它們把自己隱入土地,安然進入蟄伏。一些烏鴉飛來,它們的顏色讓人感到冬日的寒冷即將來臨。但人們依然是忙碌的,挖紅薯已接近尾聲。鄉親們整理好山地,壟上栽一排排的油菜秧,然后挑水滴根,快步顫悠在田埂之上。轉眼,油菜秧似列兵的方陣,齊整劃一,又將點點的綠點綴著新翻的土地。讓人感受生命仍在生長,漫長的寒冬過后,定會迎來遍野的芬芳。
? ? ? ? 歲月大抵如此。秋去冬來,一年的歲月已然走過了大半旅程。春花浪漫過了,夏風愜意過了,秋月沉淀過了,安心等待的是冬的那一片雪白。這是給記憶留下的一處雪白,用于記下一路難舍的人,寫下一生難忘的事。季節如此,生命也可能如此。初冬的到來,多了一份沉靜,多了一份從容,也多了一份超脫。去的已經去了或正在去,而來的,非要到得那嚴寒過后,讓你歷盡天寒地凍,讓你飽受雪虐風饕,才會有春的發芽吐蕊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