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城筆記》

作者：冰城

我叫常征。

我是一個旅行作家。

今天是我28歲這一年的倒數第24天。

此刻，太原的天已完全黑下來，我戴著耳機，聽著任賢齊的《有夢的人》，坐在G626高鐵的10車廂一個二等座，從太原南去往北京西。

在候車室的時候，蓋著大衣睡著了。耳機里在單曲循環《有夢的人》。

“回想我一路上

走走唱唱

有時快樂有時候感傷

可是我依然

帶著深切盼望

希望有天成功在望

北方走到南方

尋找一個理想

哪怕真的就是一個人去闖

帶著你的祝福還有簡單行囊

當做我失落的避風港

不管有沒有人喜歡我的歌唱

我都愿意繼續飛翔繼續分享

月亮給我思念

星星為我照亮

有夢的人不再彷徨”

就這樣聽著歌兒睡著了。再醒來時，G626已經開始檢票了。

中午，從全季酒店退房時，等發票的間隙，看到前臺右邊有一些全季的書簽。我就問前臺，能否把我的書簽也放在這里。一開始，前臺是同意的。待我放好后，前臺又說不行。我覺得這也太他娘的打臉了。于是，我說，把你們經理叫來。結果，經理半天沒露面。我于是對前臺說，算了，這是我最后一次住你們店，我要趕高鐵，就不見經理了。前臺著急了。我拉著行李頭也不回地走了。剛走出去，經理追上來了，說，您有什么需要溝通嗎。我說，沒了，我要趕高鐵。

其實，我是想著把我的冰城筆記名片放在前臺。然后，我在我的公眾號寫文章給全季做個推廣。

或許是沒有緣分，結果是如此不好看。

打上車，師傅說，去南站不打表。我說，我要票，你打多少，我給你額外加兩塊。師傅欣然接受。在路上，水手說，師傅，您待會兒返程時一定能拉一單，您信不信。師傅很果斷地說，我不信。我跟水手瞬間被師傅逗樂了。

師傅說，剛才，我拉三個姑娘去高鐵站，她們要打表，也是說我待會兒返程一定能拉一單。我也是說，我不信。我跟水手更樂了。原來是剛上過當啊。

也不記得后來還跟師傅聊啥了，反正就是一路上三個人都開懷大笑。

外面久違的陽光普照，有微風輕拂。多么美好的午后。

很快就到臨汾西了，師傅好心地把我們送到了進站口正對。我說，師傅，您停的真正。師傅說，那可不，下車就可以直接進站。我說，可是我還沒有取票。師傅再一次爽朗地笑起來，隱約可以聽到“好心辦了壞事”的一絲尷尬，因為車其實停的離自動取票機不近。

我跟水手準備下車，師傅給找錢的時候，我才發現，原來師傅的右手缺失了三根指頭，只有大拇指和食指。

那一刻，我突然特別佩服師傅，有多少人能做到這樣，雖身體有缺失，而內心卻無比陽光。

我們更多見到的是那些心里殘疾的人的扭曲和丑陋。

昨晚，活動結束后，我們一行人去濱河小院聚餐。我在頭車指路。結果，朋友在濱河路與五一西路處占了左轉道，意味著后面的兩個車也得跟著左轉。朋友說，等下掉個頭回來。我說，不要掉頭，直走到秦蜀路，然后在霍侯一級路下去，再繞到迎賓大道上。結果，朋友在秦蜀路與霍侯一級路交界，又巧妙地占在了直行道上。朋友說，掉頭回來。我說，堅決不能掉頭。因為只要一掉頭，就是告訴后面兩個車走錯了。我給朋友說，繼續直行，從堯廟、華門處，繞錦悅城下去。朋友不解。這時，已到華門，在燈光點綴下，天下第一門顯得格外偉岸。后車實在沒忍住，給我打電話說，你們為啥繞這么遠。我淡定地說，你們從京城來，每次都是匆匆忙忙，只看到一個城市的白天，我想帶你們看一看臨汾這座城市的夜景，還有著名的天下第一門。大家紛紛說，常征真是一個注重細節的暖男。我哪好意思告訴他們，我們他媽的其實是走錯了。所以啊，路過很多人，路過很多風景，路過很多故事之后，我越發覺得一個從容的人，一定要將錯就錯。

朋友問我，征兒，你跟今年五月談的那個小姑娘真沒可能了啊。我說，嗯啊，好久都沒再聯系了。

錯過了或許就是緣分還不夠深吧。我剛才在太原南聽著歌睡覺的時候，腦海里浮現的是，7月份我去歐洲前，跟這個小姑娘一起去西安。也是這樣的候車室，她靠著我睡覺，我怕吵醒她，一動不動。

我跟這個小姑娘從開始到結束，不到三個月的時間里，真正在一起的時間應該沒超過15天。那姑且就叫這個姑娘為十五吧。

十五比我小5歲，93年屬雞，我是88年屬龍。民間盛傳，龍鳳配是天底下最好的婚配。

由于較大年齡差，我對十五的感情似乎一直都停留在哥哥對妹妹的疼愛。

十五身高160，體重90斤，屬于嬌小可愛型的。我記得，有一次，我開車帶十五去永濟鸛雀樓。十五說，征哥，臺階太高，你抱我上去。我疼愛地對十五笑笑，一伸手就把十五牢牢地抱住了。

印象中，跟十五在一起的日子，是輕松愉快的。

我帶十五去西安逛回民街。看著十五開心地吃紅柳烤肉，快樂地喝冰峰汽水，我也打心眼里高興。

我在歐洲出差帶學生游學，在德國慕尼黑市中心的一個商場買了兩把瑞士軍刀，一個13個功能，一個14。我給十五發微信說，送你一個，你13，我14，這樣咱倆就是1314，一生一世了。

十五快笑傻了，說，哥，你就不怕你哪天惹了我，我用瑞士軍刀閹了你么。我認真地說，被你閹了，我認。

結果，送給十五的13不幸被我把玩后，大意地放在了背包里，回國的時候，在迪拜中轉，13永遠地止步在了迪拜機場。

十五是一個過早懂事兒的小姑娘，沒有上高中，直接上的衛校，不到18歲就開始進入社會工作。在一個縣級市，工資水平不到2000。十五一直用的一個包包，我目測應該不超過300。我在奧地利給她買了一個Coach的包包。十五喜歡耳釘和項鏈，從歐洲回國沒幾天就是十五的生日，我給她精心準備了奧地利最著名的施華洛世奇。

我在德國黑森林的時候，由于信號差，跟十五微信聊天相對偏少。有一天晚上，十五給我發微信說，她很煩躁，因為單位讓她上夜班。我也沒多想，就回復了句，“寶貝，辛苦了”。結果，十五大發雷霆說，我告訴你我要上夜班，你無動于衷，只說了句，寶貝，辛苦了。而我爸直接給我說，不在這個單位上班了，辭職，明天爸就陪你去拉鋪蓋回家。你說，你到底有沒有真心地心疼過我愛護過我。

我看到這一段話，一開始是錯愕的。在我的理解里，工作就是工作，該克服的困難還得自己克服，不能因為覺得工作難，就退縮就逃跑啊。在這一點上，我們產生了分歧。

但我深知不能跟女人講道理，因為你很少講道理能贏過女人，那些講道理贏過女人的男人后來大多都一直單身著。

我趕緊給十五各種賠禮道歉。十五最后勉強饒過我了。但這件事，其實在彼此心里已經留下了隔閡。

我從歐洲回來，并沒有直接回去找十五，而是和朋友一起去京郊漂流了。

跟十五分手的那天晚上，我在家里二樓不停地擺弄著樂視電視。靈魂出竅地聽德云社的相聲。

十五給我發微信，說，哥，咱們可能暫時訂不了婚了，不過，哥，你放心，我還把你給我買的鉆戒戴在左手無名指上。別人問起來，我就說，已經訂婚了。

十五給我打了好多電話，我都沒有接。最后一個我接上后說，就這樣吧，啥也不說了。十五特別生氣，說，常征，你從來都沒有真心地喜歡過我愛過我，對不對。好，那就到此為止。以后再也不聯系。我沒說話，直接掛了電話。

那一晚，我也沒睡好。我腦海里一直在回蕩著燕子對我的詛咒，我跟燕子吵架吵的最不可開交的時候，燕子說，征兒，我會讓你后悔一輩子。

第二天，我一個人在高速開車，黯然神傷。恰好收音機里播放著動力火車的《那就這樣吧》。

“那就這樣吧

再愛都曲終人散了

再給抱一下

再愛都無需掙扎”

在高速上，我腦子里像過電影一樣，不斷閃現著跟十五的開始到結束。

十五倔強地說，給我一個地址，把你的東西都寄給你，你的包包，你的項鏈，還有你的鉆戒。

我二話沒說，就給了地址，還加了句，順豐到付就行。

十五更生氣了，說，你連猶豫都沒猶豫就給我地址了，看來你的心里從來沒有住進過我，永遠只有燕子。

過了一會兒，十五說，給你支付寶打了1000，那是第一次見面時，你父母給的錢，告訴他們，我還給你了。你給我辦的護照和港澳通行證的錢，等我下個月發了工資再給你。還有，你一個人去韓國吧，我不去了。

晚上，我喝多了，給十五打電話，十五拒接。

我給十五發微信，說，你把鉆戒給我就行了，其他的都不要，那是你應得的。鉆戒不能給你了，它是神圣的儀式，我得留給未來真正與我相依為命的那個人。

第三天中午，我去取鉆戒。十五騎著電動車給我送過來，我在出租車的后座，搖下車窗，拿上東西，就走了。兩個人一句話都沒有說。

而這個畫面就是我跟十五最后一次見面。分手第五天，是七夕情人節，我給十五發了一個1314的大紅包。我說，咱倆剛分手，怕你收不到節日禮物，這個紅包你就收下吧，也算了結了咱倆的關系。

十五終于還是收下了紅包，回了句，唉，感情啊。

我跟這個叫十五的姑娘就這樣錯過了。緊接著，我就從燕子閨蜜朋友圈看到了燕子跟他新男友在九寨溝旅游的照片。我的心里瞬間更難過了。本來想著，這邊跟十五分手了，那邊或許跟燕子還有可能再續前緣。結果，被燕子閨蜜的朋友圈當頭棒喝。

我氣急敗壞。給燕子閨蜜發微信，言辭冷漠地說，讓燕子把她開店時，我借給她的一萬現在立刻馬上還給我，從此我不再認識她。

當我終于冷靜下來，我又給她閨蜜發了個微信，算了，一萬我也不要了，就當什么都沒發生過吧。

說完這句話，我就打開攜程，買了國慶往返拉薩的硬座車票。

當我再回過頭去看我過往的感情時，我發現，找另一半一定要找一個從精神層次能夠互相吸引而且在價值認同上能夠達到一致的人，還是非常重要的。

G626已經過了石家莊，還有不到一個小時就回到北京了。錘子T2不爭氣地快沒電了，我也困了，就這樣吧。我們下次高鐵上再繼續聊。

我叫常征。

我是一個旅行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