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齡初,有段時期好奇于探索外星人未解之謎以及世界八大奇跡,如今具體內容幾近遺忘,但是記住了名字美妙的“瑪雅”、神秘的“印第安”、“印加”,腦海中出現了藏在美洲叢林深處的殘垣廢墟,以及壯美的日落和峽谷。
看到“印第安”字眼,便聯想到“太陽”、“部落”、“神秘美”、“原生”等詞。印象中,那滿身羽毛和滿臉紋飾下的眼神似乎要洞穿你的內心,令我不敢直視,但轉而卻好奇地想了解這個特殊民族群體的一些文化印記。
印第安人以部落和族群散落在美洲大陸,直至歐洲人踏進這塊美麗多彩的土地,原始部落與現代文明在社會生產力的巨大差距,直接導致了現代文明格局的最終誕生。
一直以來,在很多人心中,道聽途說的“野蠻人的部落”、“拉美印第安食人族”,一度拉開了印第安與所謂現代文明人的差距。但到頭來,野蠻的新定義卻注定將這個看似無解的爭議最終推進死胡同,無唯一解。
年初微博熱轉的印第安從藝者街頭表演視頻《夢回印加》以及《最后的莫西干人》是本期話題的導火索,先是mp4循環往復,不解渴,而后陸續搜索了大量印第安音樂,接著又移向美國小說家庫柏所寫的《最后的莫西干人》及據此拍成的同名電影,過了把印第安癮。
印第安,你的文明從遠古到來,又從我身邊走過。
排簫長笛排簫
印第安人熱愛自然,取材于自然,如吹奏樂器由竹、蘆或動物骨頭構成,打擊樂器(鼓類)用樹干、果殼制成。
印第安的長笛與我們的簫類似,豎著吹,排簫則是兩排由長到短的竹簫組合而成,憑視聽感覺做個粗淺辨別,二者音色正如外形,排簫的聲音短而粗,長笛的聲音細而長,較有金屬屬性。
但總體而言,這類樂器與陶笛和塤類一樣,吹孔帶出來的音色兼具優美和憂傷情緒。
音色中空飄忽,如燭火在微風中顫動,路徑略蜿蜒,時而燭火快要熄滅,爾后忽然飄正。
《夢回印加Sunquyman》
一開始就將我帶入了濃濃的美洲森林氛圍,仿佛置身清晨的大深林。原始森林何其神秘、靜謐,從聽覺到視覺的轉換,幾乎同步實現。
深山清泉流響,蛙叫蟲鳴,鳥啼風動,偶爾傳來一兩聲鷹唳。
空靈低沉的排簫,那短促的吐音就如那只大鳥展翅飛過的一瞬間;短暫的聲響后迅速又恢復到蟲鳥細碎的靜謐。
長笛帶著主旋律,聲音一出來便奠定了哀沉、憂傷、凄美的調性。
其嗚咽哀婉、悠揚遠古、空靈優美,但在這里,卻更多地化為凄涼和悲美。因是人的氣息吹出來的,所以更直接明顯地嫁接了人內心的情緒和感情,聲線感染力極強,最是牽引聽者的情感。
在曾經的故土上,發出血統里繼承來的聲音,告訴你那逝去的歲月,失落的文明。
在現代都市街頭,曲子緩緩飄來,微瀾中醞釀著痛訴。猶如一本昏黃老舊的相冊擺開,路過的你不經意翻開它,閱讀它,便被深深觸動,因為那里有著民族魂的傷痛,它觸動的是你的心靈。
低音和高音的排簫,猶如父女倆的對話,一個低沉穩重,一個靈動俏皮。但無奈鐵蹄炮火下,再和諧溫柔的親情,也只能化為灰燼。難以想象,對幸存者而言,那種美好的畫面只能從靈魂的記憶深處尋找,再也回不到現實。
長笛與排簫,配合默契,銜接緊密,高峰處疊加緊追,訴不盡,傾不完,道不明,有苦楚和委屈,也有樂觀與堅強,就如明天再升起的太陽。
高峰處的悲壯,一面是壯麗,壯麗的背面則是沉痛,如硬幣般不分彼此。壯麗的一面,有如美洲大陸的太陽升起那般,宏偉壯觀;沉痛的一面,則源于歷史深痛、催人落淚。
而仰天長嘯過后,只剩下低頭和屈尊卑微。如時人所說,那高高的鼻梁也架不住曾經的輝煌文明。要么消失要么被同化,這就是現代的印第安人面臨的處境。
嗚咽低沉處是沉痛哀婉的傾訴,高潮則是久屈他人膝下的悲憤和靈魂深處的無奈。
整曲無異于這個民族凄美壯麗的、微弱的吶喊——人口、生產力、制度……所有一切都決定了這種吶喊必定是微弱的。
《最后的莫西干人》
這片孕育印第安文明的土地上,有連綿起伏、物種豐富的原林山群,有開闊壯麗的大峽谷和大瀑布,有高聳入云的懸崖危石,這里的紅膚色人腳踏與我們一樣生機勃勃、色彩斑斕的土地,卻最終流離失所,受制于外來人。
這個古老樸素的群體,是人類的一小撮代表,較之現代文明,他們總不會與時尚先驅、改革領袖等時新詞匯沾邊。
在美國沒來之前,英法殖民拉鋸戰已深入持續,內外手段結合、多面觸及并介入到印第安原住民的生命圈中。從內,分別籠絡不同部落酋長,激發或制造更多族群內亂,坐收漁翁之利;于外,用圣經和酒精麻痹印第安人的思想和意志。這套路,不是很熟悉么?
誠如時人所評,一部殖民史也是印第安人的血淚史。
生命的“輕”與“重”,是相對而言的,每個形容詞對應著不同的主語。
家園毀滅,親人失散,生命消亡,傳承難繼,所有生命中的美好毀于一旦,這對印第安人而言,便是他們生命中最無法承受的重。
然而,對一些人而言,這又輕到足以被忽略,就好像你坐在任何一間美洲大陸的麥當勞里,沒有一絲一毫感覺神經會將現代的快捷舒適跟以前的殖民相提并論、還為你深度剖析是與非。
對曾經的故土,誠如酋長所言,他們至誠感激,因為“鹽湖給我們鮮魚”、“森林給我們麋鹿”、“天空給我們飛鳥”,他們在這片土地繁衍后代,哺育子孫——而這些在現代文明人眼里,正如動物界的生物一樣“沒追求”——與紛繁雜亂、充滿無限可能的欲望相比,這顯得多么的單純和低級。
這有點像《上帝也瘋狂》里現代人與非洲卡拉哈里地區的部落(布希族)生活/生命交織后產生的道德反射與折射,與世無爭的族人當然不理解現代人組織、法律的概念以及復雜的生活程序和處事流程。而我們在一個個場景交叉引發的笑點后,多少還是會羨慕他們快樂的極簡主義。
歷史的車輪不會后退,若干年后,除了這不絕于耳的音樂,還能留下什么?
誰也不知道,但這無法阻擋他們用音樂追尋先人在這片大地曾經的文明和輝煌,以及紀念逝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