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折騰了小半夜,時間已經凌晨兩點,困意終于來了······
門外,風呼呼地刮著,走進溪水巷,七拐八拐后一個十字路口橫在面前。附近除過兩間房子,什么也沒有。和遠處高大的建筑物相比,這兩間房連如今的高檔廁所都不如。周圍黑魆魆一片。李衛文左手插在褲兜里,不知道從哪間房子里突然冒了出來,站在路邊。他抬起右手,摸了摸上衣口袋,半天才拿出了一盒黑蘭州,抖了抖煙盒,抖出半根煙來,微微低下頭,用嘴叼了出來。又裝好煙盒,摸著打火機,點燃了煙,昂起頭,不自然地吸著,大口地吐著煙卷,若有所待。
昨晚下班,他在街道的人行道地貼上,看到了很多讓他心動的、傳說中紅燈區的拉客廣告。上面寫著不止一個電話號碼。他撥響了其中一個電話。文縐縐的李衛文和他的名字一樣,叫人不敢相信他竟然對這些東西真能動心。這之前,李衛文雖然無數次在街道上的路上、電線桿上看到公然拉客的小廣告,但都是一晃兒過,從沒有真正想著要有何動作。沒有想到,今天晚上,這些平日里離他十萬八千里的事情卻和自己緊密聯系在了一起。作為主管這個片區文化執法的領導,李衛文也曾經狠下決心,打算組織專門力量集中鏟除這些垃圾廣告,搗毀從事這些活動的窩點,整治一批從事這些活動的人員。但因為各方面原因,這個計劃最終擱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從一個整治垃圾的人,一夜之間變成了垃圾活動的參與者。也許是看慣了周圍個別位置比他高很多,或者位置和他一樣,甚至不如他的人,能夠方便、快捷地獲得艷遇,而他一個年輕人,像個老古董、落后分子一樣被長時間排除在外,他不甘心,才站到了現在站的地方。雖然此刻老婆和孩子因為接到他加班的電話,習慣地、安然地進入夢鄉,但李衛文內心卻惶恐不安,畢竟他是第一次干這種活。
“嘟——嘟——”電話打通了。職業習慣練就的謹慎,李衛文并沒有先說話。電話響了六七下。
“你找誰?”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稚嫩的聲音,分明帶著濃重的睡意。李衛文驚出一聲冷汗,他立馬掛掉了電話。他慌忙翻開通話記錄,一個數字一個數字直接和腦子里冒出的女兒的號碼訂對了兩遍,確定竟然真是女兒的電話號碼。他又急忙翻開昨晚輸入的拉客廣告上的電話,發現剛才打的電話和其中的一組一模一樣。
“難道見鬼了?”李衛文嚇壞了。他倉皇地、逃也似的貓在屋子的犄角旮旯里,定了定神。他不停祈禱,要是萬一真的是哪個王八蛋把這種電話號碼誤寫成女兒的號碼,千萬不要讓女兒知道是自己打來的。他可不愿意做任何傷害寶貝女兒的事情。可是,果真是女兒的號碼啊,自己打過去的電話號碼有準確無誤的顯示啊,李衛文一時心慌了。
“也許串號了呢?對,串號了,一定得是串號了。”李衛文趕緊刪掉自己的通話記錄,以免明天女兒問起自己,自己非常自然地回答誤撥。或者可以說成他想打通電話問下女兒睡了沒有,又怕驚擾已經睡著的女兒,就什么都沒說掛掉了。
他雖然平日寫稿子講話邏輯出奇地清晰,并且因此一路升遷,但今晚這件事,他感到思維從未有過的混亂。反正不管三七二十一,就這么搪塞過去再說。
這個鬼電話引發的事情終于搞定。風繼續刮著,李衛文又點燃了第二根煙。燃著的煙在風的作用下,煙火四濺,差點回落在他新買的風衣衣襟上。
“操他娘。”李衛文習慣性地借著黑夜,在他一個人的時候,罵罵咧咧。大白天,李衛文這個人和他的名字一樣儒雅。
“怎么辦,總不能就這樣回去吧,好不容易找了這么個隱蔽的地方,眼看肉快要到了嘴里,就這么完了?這不是自己做事的風格。”李衛文又撥通了第二個存下的拉客廣告。
“喂,帥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嗎?”李衛文一時半會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支支吾吾說道:“奧,你好!我是按照小廣告上的電話打過去的。”
“你一個人嗎?”對方問道。
“是啊!”
“你按照我現在給你的電話聯系。”對方緊接著告訴李衛文一個電話號碼后就掛斷了。
李衛文鍥而不舍地又撥通了對方給她的新號。
“幾個人?”對方問道。
“一個人!”
“最好一個人過來,這樣大家都好。你順著文昌街一直都,走到第一個十字路口向西拐,那里只有一棟四層的單元樓,2單元408房間。”對方掛掉了電話。
“媽的,像諜戰片里秘密碰頭一樣。就是個婊子,還裝純,搞得神神秘秘的。”李衛文用兩只手掖了掖衣領。低著頭,順著指定的地點走去。
四層的單元樓終于找到了。這是座八十年代早期修建的樓房,一樓前面全帶著單元式的小院子,各自為陣。不遠處路燈的余光還能勉強照到這里。李衛抬起頭,看到有幾戶人家陽臺上沒有安裝玻璃,依稀可以看見其中一戶人家,不知道用繩子還是用鐵絲穿起來的菜葉子在風中蕩來蕩去。可以斷定,這座樓一定是用磚頭堆砌,單元樓門是那種低矮的用水泥砌成的門框。這種樓房,樓梯多半在樓房側面。李衛沿著樓梯走到了四樓。他打開手機屏幕,沿著陽臺走過,并未找到408這個房間。
“耍我!”一股怒火剎那間竄上心頭。長這么大,李衛文還沒有被誰這么耍過,確切地說,還沒有人能耍過李衛文。李瑤氣急敗壞地撥通了這個女人的號碼。
“你他媽的還敢耍老子!信不信,我一個電話,你立馬蹲班房。”
“您啊別生氣,做哪行就有哪行的規矩,我們也不想拐彎抹角。可不拐彎抹角被抓了,我們這些人還活不活啊?”女人抱怨著。
李衛文想了想也對,每個行業都有自己運行的特殊規則。
“你到底在哪?”李衛文根本不想在這里兜圈子。
“你站著別動,會讓你看到的。”
一會功夫,從另一側樓梯口走下來一個女人。她身材苗條,圍著圍巾,帶著口罩,穿著大衣,盤著發髻,發髻上似乎纏著絲帶,低著頭走了過來。
女人始終沒有抬頭,她轉過身來,向李衛文示意跟著她走。女人走在前面,李衛文跟在后面。乘著上樓梯的功夫,他從這個女人的背影中迅速捕捉著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她的背影,是街道上那種很熟悉、高挑身材。看得出,這個女人不經常做這種事情,她把自己裹得很嚴實,走路也很沉穩,根本不像從事這種職業的人。但她的頭發裝扮,似乎有那么點意思。女人帶著李衛文繞了進了那家陽臺上掛菜的屋子里。
折騰了這么長時間,李衛文一進屋,就迫不及待地攔腰抱住了女人。他喜歡這種刺激,尤其是對這么一個陌生的女人。他的嘴唇已經從女人的耳際劃過,兩只手不老實的摸向她的衣襟。他就像久未開葷的餓狼,饑不擇食。此刻,他的腦海里只有女人衣服包裹下的內容。雪白的乳房還有誘人的乳溝······想到這里,他感覺自己整個身體都要脹裂了。他急需要開燈,清楚地看看眼前這個刺激著他身體各到四處神經的女人,到底長的是何等模樣。
“別開燈!”女人尖叫一聲,睜開李衛文的摟抱,側過身子攔住了他。她似乎十分緊張。
“外面的燈光能看見。”她平靜了下來。聲音像說給自己又像說給李衛文聽。這聲音似乎很熟悉,但卻一下子讓李衛文興致大敗。他楞楞地站在那里。
李衛文其實也怕開燈,畢竟這種事情,最好不要暴露在亮光下。但就著黑和一個陌生女人搞交易,總感覺哪里不對。
“點個蠟燭也行啊!”李衛文提議。
女人喘著粗氣,拉開墻角轉角柜的抽屜,取出來一把蠟燭,從其中抽出來一根蠟燭來。她的手分明在抖。她的打火機或許沒有燃氣了,打不出來火。女人十分尷尬,不知道如何是好。
種種跡象表明,這女人是個生手。
李衛文只好掏出來自己兜里的打火機,點燃了蠟燭。燈光下,女人的臉完全露了出來。
“你是?”李衛文心里猛然一驚,“我好像見過你,你,你究竟是誰?”
左眼下面一個不明顯的黑痣,那雙永遠也讓人無法忘懷的雙眼皮,充滿哀傷的大眼睛,還有那櫻桃小口。
“你是袁夢?”李衛文騰地一下屁股坐在了蠟臺旁邊的沙發上。他不敢相信,再一次見到袁夢——他的初戀竟然是以這種方式。
“你,你是李衛文?”
“你怎么?”這句話兩人不約而同說出了口。
好像需要解釋,但好像又無需解釋。屋子里出奇地安靜,只能聽見貓打呼嚕的聲音。
“我走了。”李衛文打破了沉默。他整了整衣服,拉開了門。
“哎,你還是要走,同樣的方式!”袁夢一聲哀嘆。
“你還是這樣多愁善感。”李衛文停住了腳步,頭也不會地說。
“我只不過是你的路邊一棵小草。趕緊走吧,以免耽誤你的前程。”袁夢似乎想勾起李衛文一點回憶。
“你怎么······李衛文還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那邊給我說,今晚會有一場意外的驚喜等著我。沒有想到是你。”
“讓我在408去的電話是你打的?”
“不是,也是那邊打的。”
“那邊是誰?”
“婚介公司啊!”
“婚介公司??看來這是個陷進?“李衛文大夢初醒。
“陷進?”袁夢很驚奇地看著李衛文。
“婚介公司收你的錢了?“
“是的,錢收了很多,因為他們承諾包我滿意。”
“婚介公司和紅燈區的人串通一氣,在做生意,讓生米現場做成熟飯!。今天你幸好遇到的是我,要是其他人怎么辦呢?”
“不對,他們為什么要陷害我呢?”李衛文驚出一身冷汗。
“我不相信,我打電話給婚介公司王姐,問問清楚。“
袁夢撥通了那個叫王姐的電話。
“您好!請問有什么可以幫您的嗎?我們這里24小時為您竭誠服務。“
“請問你們公司的王麗麗呢?“
“對不起,我們公司沒有叫這個名字的。“
“請您再幫我查查,我有急事找她。“
“請原諒,我們公司沒有這個人。”對方已經掛機。
“是吧,受騙了吧?”李衛文反問袁夢。
“你剛才是不是說今天幸好遇到的人是你?我想問你,你今天為什么跑到這兒來了?據我所知,當年你娶了你現在你的老婆,仰仗老丈人的提拔,才到了今天這個位置。而且我也知道,你們現在還是夫妻。那么,這么晚了,您是找婚介公司還是找紅燈區呢?”
李衛文自知說漏了嘴,臉都漲紅了。
“這不是你該管的!”李衛文自知留在這里兇多吉少,他奪門而逃,一不小心,踩空了樓梯,額頭被樓道里的東西刮傷了。風,呼呼地刮著,似乎周圍有人窸窸窣窣的聲音,難道有人要抓自己的把柄?李衛文撒開腿,拼命往前跑,最后鉆在了路邊的樹林里。他確定已經擺脫了追蹤,才找了一塊地方坐下來。此情此景,多像當年袁夢追著奪門而出的自己一樣,那哀求和挽留聲,就像今天風的訴說一樣。而他義無返顧地走向了老丈人家。和袁夢青梅竹馬的情誼,就斷在了那一天。
“嗚——嘟——“一聲大卡車聲穿透了夜空。
“懶蟲,起床了,懶蟲,起床了——”李瑤晃了晃頭,使勁用手揉了揉眼睛,伸手關掉了鬧鈴。她感覺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現在很困,還想在床上賴幾分鐘。夢里,她遇到了前男友。狂風吹翻茅草屋頂,一下子把前男友上半身壓住了。李瑤趕緊過去撕開茅草,前男友從茅草地下一抽身,看見是她,一句話都不說,扭頭就走。李瑤追了一路,都沒有追上他。夢境如此真切,前男友面貌十分清晰。他是不是昨晚真的出現在附近。李瑤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可能,他進入政界,位高權重后,多少年了,沒有一個同學再見過他,真是一場夢。”李瑤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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