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法官宣布我的罪行是無期徒刑的時候,我笑了,然后又忍不住悲從中來。
對于刺殺侮辱我母親的那些人,我心中不曾有半分后悔。是,我承認我母親的公司或許不那么干凈,我承認借高利貸的行為也確實有錯,我承認欠債還錢是社會公理。
可是我的母親,她能怎么辦?她以一個柔弱的身軀撐死了一個企業,撐起了我們的整個家庭,別人只看到她表面的風光,誰又能看到她風光之后的心酸?
這些年來,我的母親活的比一個男人還要堅強。為了生活,早些年辛辛苦苦養了一百多頭豬,每天早晚自己好生看顧。后來又跑到新疆軋棉花,甚至也南下去幫人家打過工。直到后來發現做剎車片賺錢,才回家來把積蓄全投了進去開辦了一個工廠。
即使后來經濟情況好了些,母親也從來沒有輕松過,從小作坊換成大廠,再到注冊企業進入工業園,一直是母親一個人在操持整個廠,這其中的辛酸外人又怎能知道呢?
如果可以誰愿意去借高利貸讓自己背上那么沉重的擔子?可是在我們家出了事之后,那些平時在生意場上和我母親私交甚篤的朋友們又在哪里?那些平時我一口一個叔叔阿姨的人又在哪里?要不是實在走投無路,誰又愿意向高利貸伸出那雙柔弱的手?
即使最后公司實在回天無力,我的母親,也想方設法去償還這筆錢,賣公司賣房子,能籌錢的法子我母親都做了。即使是這樣,那筆巨額貸款依然把我母親壓的透不過氣來,就差17萬,就是這17萬硬生生把我們逼入了絕地。
于是惡魔出現了,他們把我和母親堵在房間里,辱罵、抽耳光、彈煙灰…用各種下流的手段侮辱折磨我和我的母親。身為人子的我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母親受辱,內心的恨意快要把我毀滅了,我恨自己,恨自己我為什么沒有能力把母親拯救出來,恨自己為什么只能看著母親悲痛無助的樣子。
不,還有一個法子,我救不了母親那還有警察,還有法律,他們一定可以幫助我們脫離苦海。于是我和母親想盡方法把報警電話撥了出去,滿心期待警官們的到來。等待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格外難熬,我甚至都可以聽到時間在滴滴答答的聲音。
終于,當那套黑色的警服打開房門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激動得差點掉下眼淚,我們終于能脫離這些惡魔的毒手了。
讓人絕望的是,在了解了情況之后,他們只是用一句"要帳可以,但是不能動手打人"就把我們打發了,渾然沒看到我們內心的慘痛更甚于軀體的。在他們轉身的一瞬間,我心中希望的火苗噗的一聲就熄滅了,難道我們就只能這樣聽天由命了嗎?
不,不,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母親被這群畜生折磨而毫無作為,我要出去,我要跟著這些警察出去,只有出去了我才有機會去求助,才有機會讓母親脫離魔爪。
只是這次的掙扎帶給我的,是更加深沉的絕望。這些魔鬼們用力拉住了我,我甚至都可以聽到身體里骨骼作響的聲音,而我曾以為的光明,毫不在意一步步離我遠去,他們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里,寸寸成灰。
我已經想不出方法活下來了。
難道身為人子的我只能能夠眼睜睜看著平時對我百般疼愛的母親深陷絕望被人凌辱?這時候,我眼角看到桌子上有一把刀,心中的怒火瞬間沖昏了我的大腦,我的眼睛充血般發紅,咬緊牙關瘋狂地沖了過去,拿起刀子不要命往這些魔鬼的身上扎。
終于,我的母親得救了。
那些魔鬼拖著流血的身軀快速離開了屋子,我像丟了魂魄般呆立在那里,直到姑姑進來,我才跌坐在地上,淚水從眼角不斷滑落。
也許以后我的生命就要在孤寂空虛的牢獄中度過了,但我不悔,母親含辛茹苦把我養育成人,保護自己的母親不受傷害是我的責任。只是我痛恨,為什么這些魔鬼做了那么多壞事卻要我們承擔?失去了我的母親以后要怎么生活?我還沒報答我的母親,還沒讓她過上好日子,這份恩情今生要怎么償還?
也許我能做的,只是在黑暗深處祈求,希望今后沒有我的日子母親也能好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