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夕往事

年年七夕,年年想您。

每到七夕我都會想起姥姥家以前的鄰居王姥姥。

王姥姥家住在姥姥家房子的后面,并且錯東一戶人家。她家門前一大片空地,一眼望去可以看見河對面成片的莊稼。她家的門前有一棵很大很高的核桃樹,枝繁葉茂。當(dāng)時我正在看《豌豆姑娘》,我總懷疑那棵核桃樹每到夜晚也會像豌豆藤一樣長到天上去。當(dāng)時我也就五六歲的樣子,非常想爬到樹上看一看,可我一直只能仰視它,看它發(fā)芽、長葉、開花、結(jié)果,它對于當(dāng)時的我實在太高了。

王姥姥體態(tài)肥碩,嗓門很大。特別是叫她家的豬啊,鴨啊吃食時,那嗓門絕對構(gòu)成女高音的級別。夏日清涼的早晨我還在夢鄉(xiāng)時,經(jīng)常被墻外她的叫喊聲吵醒。她有兩個孩子,女孩十七八歲,男孩十四五歲,我不知怎的特別不喜歡她家男孩,感覺壞壞的。如今推算王姥姥當(dāng)時也就四十幾歲,就如今我的年齡。她一天到晚特別的忙,又要干農(nóng)活又要做家務(wù),情急了就呼狗罵羊,所以我白天很少去她家串門。只有傍晚吃過晚飯后,我才會開開姥姥家的小北門,貼著墻根,溜達(dá)到她家的核桃樹下,聽她給我們講神鬼故事。

說是也怪,每到這時候,王姥姥就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談笑風(fēng)生,親和友善。鄰里的的大姑娘,小媳婦還有像我一樣的半大孩子,都愿往這聚。月上柳梢頭,她家門前的空地,便是我們孩子嬉戲天堂。而我更愛聽她講各種的神鬼故事。什么誰家興德積善了,蓋房子挖出一缸銅錢;誰家想壘豬圈,第二天清早一看,竟爬滿了蛇,沒有敬圣靈,要遭災(zāi)了;還有拉風(fēng)箱的黃鼠狼,恩將仇報的蛇精,神通廣大的狐仙等等;或是些各村奇聞軼事,朱金寨有一家姓朱,有一家姓史,“豬吃食”所以史家家運一直不暢;還有村年輕小媳婦煤氣中毒而死,娘家要求厚葬。有人看著眼紅,夜里盜墓,沒想到死人借了地氣竟然活了過來,回頭千恩萬謝盜墓賊。每天她嘴里都有各式各樣的趣事源源不斷的流出,也無從考證,只有關(guān)于七夕的故事,我曾想辦法考證。

剛進(jìn)農(nóng)歷七月,王姥姥就開始叨咕要到乞巧節(jié),乞巧節(jié)就是七夕節(jié)。那天晚上彎月如勾,星光璀璨。王姥姥仰望星空,指著東南方向,一大兩小的星星說:“快到乞巧節(jié)了,牛郎擔(dān)著兩個孩子,往銀河趕呢。”“銀河在哪?”我問。“在那里。”王姥姥用手指指向蒼穹中一條無數(shù)星星組成,模模糊糊的銀色星團(tuán)。真的很像姥姥家門前的那條小河。王姥姥還告訴我銀河邊那顆特別亮的星星是織女星,正翹首期盼著牛郎呢。等到七夕前三天世間所有的喜鵲都會陸陸續(xù)續(xù)飛往天河,為他們打造鵲橋,促成他們?nèi)覉F(tuán)圓。我是聽過牛郎織女的故事的,好像還看過一次牛郎織女的黑白電影,但要真正印證此事還是第一次。我興奮的睡不著。于是我就開始擔(dān)心,擔(dān)心牛郎到七夕趕不到銀河,擔(dān)心喜鵲那天搭不成鵲橋。

然而我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七夕頭一天我發(fā)現(xiàn)一只喜鵲在枝頭叫了起來。我馬上去找王姥姥報告這事。王姥姥正拎著一大桶豬食喂豬,她說,“沒事它下午就上天。”七夕那天我又發(fā)現(xiàn)了喜鵲,我覺得天河太遙遠(yuǎn)了,它一定趕不上了,忙去告訴王姥姥。只見王姥姥正拿著燒火棍子追打他家不好好上學(xué)的兒子。我什么也沒敢說,只是惶惶不得盼望天黑。天黑了,王姥姥家門前又熱鬧起來。王姥姥說,今天晚上12點,只要在葡萄樹下放上一碗說,然后把繡花針放入水中,繡花針漂起來就可以看見牛郎會織女了。“如果沒有葡萄架怎么辦?”我好奇的問。黃瓜架,葫蘆架下也可以。繡花針怎么可以漂在水上?于是有人找來繡花針和一大碗水玩了起來。這個技術(shù)難度非常高,我們誰也做不成。有人又提議,先把繡花針放到糊窗戶的紙上,再放到水里,終于成功了。可水里只有淡淡的月光,什么都沒有,令我很失望。但王姥姥說還沒到時候,只有晚上12點才能看到。“他們一定會在鵲橋相會嗎?”我心里還想著那沒有去的喜鵲,不知道鵲橋能不能搭起來。“那還用說,一年一次準(zhǔn)著呢”王姥姥非常堅信。我非常想親眼看看他們相會的樣子,可我沒等到12點就已經(jīng)在姥姥懷里睡著了。第二天我問伙伴們看沒看見牛郎織女,有的說看見有的說沒看見。真的假的我也不知道了。

后來姥姥家搬家了,后來我一直在外求學(xué)工作,后來再也沒見王姥姥,也不知她是否還健在,可安好。只是每年七夕我都會想起,夏夜核桃樹下,搖著大蒲扇給我講故事王姥姥。還她一直在外打工的丈夫是否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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