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三十。

寫什么都沒意義了，那就純粹把這一天做一個完整的記錄。

學校放假之后就開始睡到自然醒的妻子，第一次在十點就起床，開始安排一天的工作。

其實這個安排從前一天晚上就開始了，民主討論確定了年夜飯的陣容。對于這個議題，我和女兒實在是把握不好各自的態度。讓妻子自己定，她說我們毫不用心，沒有一點參與感；我們怕她太辛苦，要求簡潔一點，她說我們沒有一點儀式感；我們提出自己的要求，卻又往往和她想體現的寓意格格不入。最終，在和諧的氣氛中，妻子明確了不落俗套的年夜飯的菜譜：

一條鯉魚，紅燒，寓意年年有余。

一個新疆風味辣子雞，寓意紅紅火火，吉祥如意。

一道京醬肉絲，寓意富貴吉祥。

一道韭黃炒肉，代表她的故鄉蘭州。

一道鹵味拼盤，牛肉寓意牛氣沖天，豬蹄寓意升官發財，豬耳朵寓意順風。

一道清炒蝦仁，寓意笑口常開。

一道素炒西生菜，寓意步步高升。

一道涼拌腐竹，寓意富足和節節高升。

妻子問我們，可以嗎？多不多？我和女兒異口同聲回答，可以，不多。

因為在我們的經驗里，每次定下的年夜飯，最后必然不會少，只會越來越多。更何況，還要包餃子啊！

所以，我和女兒一大早的工作，就是去買一條活鯉魚，出門前，妻子又追加了醪糟和湯圓。出去了，短信又追加了豆腐皮，說是做京醬肉絲的，然后還有芝麻，照辦！

從這一刻起，確確實實就開啟了馬不停蹄的歷程。

超多的人！本以為各家該買的早就備齊了，結果，都是和我一樣出來拾遺補缺，結果又是大包小包往回家搬的人！

跑了幾家，鯉魚都沒了！請示了妻子，妻子說，那就算了，家里有帶魚，也行。醪糟見了底，湯圓像不要錢，大家似乎不是購物，都是在拼手速！

買完，想起妻子的安排，要給家里換幾個燈管，說是大過年的家里不夠亮，就又和女兒殺奔五金店。

回來，過了十一點。和女兒一起貼了春聯福字，互相扶著研究著把燈管換完，一看表，十二點多了，妻子說，抓緊，來不及了。

其實也奇怪，自從春晚出現以后，中國似乎所有的家庭都把年夜飯開飯的時間定在了春晚開播之前。而如果在父母家里，在春晚前吃完飯早就成了規矩。至于我們這個小家，從來都是在春晚前把菜上齊，才算告一段落。

感覺來不及了，那都干了些什么呢？真是碎得像沙。重新擦拭一遍，吸地拖地，垃圾全部清理，洗澡，換新衣，直到最后確實是想不起還有什么遺漏的，那就準備年夜飯。

收拾備菜，雞魚肉，蔥姜蒜，是我的事。和面，是女兒的事，而且女兒自告奮勇的承擔了兩道菜，芥末蝦仁和果干牛奶雞蛋醪糟，據她說，絕對萬無一失。餃子餡，炸丸子，調配一切，是妻子的事。等一切落定準備就緒上鍋熱炒時，已經是五點以后的事了。

真的做了，就快了。七點新聞聯播的聲音響起時，飯桌上已經開始有條不紊的豐盛起來。給父母打電話拜年，視頻里，能看到他們藏不住的遺憾。給妻子的兄弟姐妹打電話拜年，每一個電話里，都是想念。

還有事沒做。八點，我們和女兒穿戴整齊出門，在小區白雪覆蓋的偏僻小院子里，給我的弟弟，給妻子的母親，給這兩個已經離開我們的親人，燒一點過年的紙錢，說一點過年的祝愿，告訴他們，我們一切都好，勿念。告訴他們，在那另一個世界里，也要好好的生活，不要節省的花錢。

回家，正式開啟年夜飯。

記錄也就到這里，之后，必定是一家三口開始互相掙壓歲錢的斗地主，必定到了十一點開始包餃子，必定在十二點前讓女兒出去放鞭炮。一年就這樣過去，一年就這樣來臨。

有什么不同？有什么相同？這是沒必要想的問題，只要家人在，一年年的，很多東西自然就成了傳統，就成了儀式，就成了回不來時，心里的那份惦念和記憶。

我知道今夜必然難眠，因為情感。

我知道初一必然早醒，因為熱鬧的鞭炮。

我也知道此時此刻，每個人必然心中柔軟。

所以，說一聲新年好，祝福所有身處此刻的人，從此，能有溫暖不息，能有前程可奔，能有來處可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