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起一本普通的書，翻開普通的一頁，來普通地思考一個普通的問題。

人開始喝牛奶前，奶牛叫什么？

是什么使得一種皮膚黑白相間的牛型動物之為奶牛呢？

這個世界有很多頭奶牛，每頭奶牛都各不相同，形態(tài)也僅僅大致一致。那是什么使得這些不同的奶牛個體都是同一種物種呢？

學過生物的朋友，可能要告訴我，奶牛之為奶牛，是因為它們有獨特的基因。我們可以不叫它奶牛基因，因為奶牛這個名字不嚴謹，它的存在依賴于人類對奶牛的主觀認識。

而那個基因，讓我們叫它N基因，是客觀的。N基因不同于牦牛基因，不同于山羊基因，不同于水稻基因。N基因就是所有奶牛共享的，使得奶牛之為奶牛的東西。換句有哲學范的話來說，N基因就是奶牛的本質(zhì)。

那我想知道，在生物演化的歷史長河中，奶牛的祖先該叫什么？

歷史上第一頭奶牛是什么樣？是一頭Y基因的原始牛，突然生下了一頭基因突變后的N基因奶牛，然后奶牛就突然誕生了嗎？

學過生物的朋友，請告訴我，物種的演化既然是連續(xù)的，那你如何在一條連續(xù)的線上指出一個點，從此以后，點左邊的就和點右邊的有了本質(zhì)區(qū)別呢？

不僅僅是奶牛，所有的生物物種似乎都是如此。它們的本質(zhì)不是它們獨特的基因，也不是它們獨特的形態(tài)，因為它們的基因和形態(tài)都不獨特。那它們的本質(zhì)究竟是什么？

再讓我們思考一下，桌子的本質(zhì)是什么？

是桌子的材質(zhì)？那桌子可以有金屬的，有塑料的，有木頭的，甚至還有玻璃的。

是桌子的結(jié)構？我見過四條腿的桌子，也見過八條腿的，一條腿的。甚至還有一端固定在墻上的沒有腿的桌子。

一次去朋友家，他家有獨特的裝修設計，到處都是簡潔的直線條。我把一袋水果放在桌子上，他告訴我，“把水果放在桌子上吧”，“我放在桌子上了”，“那是凳子”。

桌子和凳子的區(qū)別是什么？都是一個長方體，那個凳子放我家，我絕對會把它當桌子。但在他家，就只能用來坐，不能用來放食物。

水究竟是無色透明的液體，還是兩個氫原子和一個氧原子的結(jié)合？如果是后者，那為何不能是一個氧原子和兩個氫原子的結(jié)合呢？或者，為何不能是一大堆以概率云表示的基本粒子的結(jié)合？

水是那個附著在兩個氫原子和一個氧原子上的附著物嗎？氫原子是附著在一個電子和一個質(zhì)子上的附著物嗎？還是說前者其實只是一個為了方便人類彼此交流的而取的名字，后者才是真正存在的東西？

那為什么后者就不是名字，而是真正存在的本質(zhì)呢？

什么是計算機？什么是手表？什么是家庭？什么是國家？什么是愛情？什么是友情？

什么是人？人之為人，是因為我們獨特的基因？是我們的禮義廉恥？是我們的理性？是我們創(chuàng)造并使用工具的能力？是因為我們有系統(tǒng)的語言體系？

還是因為我們不朽的靈魂？它待在我們比其他動物更發(fā)達的前額葉里？還是待在大腦中心的松果體里？

一個東西的本質(zhì)究竟是什么？是什么使得A之為A？A與A’的區(qū)別究竟在哪里？

人們總是期待，萬物都有其本質(zhì)，有其獨一無二之處，這使得我們叫它們不同的名字。

那這個本質(zhì)究竟是什么，使得普通的一切都變得不同，但又井然有序地排列著，等待著人類去為其命名？

想象一個上帝視角，在這個全知視角里，我們能不偏不倚地理解萬物的本質(zhì)。那才是一個赤裸裸的物體，而不是依賴于某一套科學理論下的名字。我們能以四十五度角俯瞰萬物，而不用帶著任何概念框架的有色眼鏡。

可是，既然人類不是上帝，又怎么知道真的有那個赤裸裸的物體本身，可以不依賴任何理論體系而獨立存在呢？

桌子是依賴于家具分類理論而存在的，計算機是依賴于計算機科學理論而存在的，氫原子是依賴于物理學理論而存在的。

那頭普通的奶牛，在人類喝牛奶之前，還沒有如此這般的牛分類理論，所以還不存在。

而在人類有了牛分類理論之后，奶牛的本質(zhì)就存在于人類的想象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