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滿心期待,無條件地相信他一定會回來——她多像他幸福的小媳婦兒。
十五分鐘后,我看到一個黑色的人影從一公里外快速朝這邊移動,是他。
十秒鐘后,老師已經站在我面前,他丟給我一套紅色的衣服,喘口氣后說道:“穿上。”
“為什么啊?我不想穿衣服,也不需要呀。我不怕冷,也不害羞,為什么要穿衣服呢?”
“你不害羞,但是別人看見你的裸體會害羞。你馬上要進入人類社會了,人在文明社會中都是要穿衣服的。”
“但是我不是人啊。”我笑。
“你需要表現的像個人,否則就會與人們產生距離,人們就會疏遠你。這樣,你又怎么算進入了人類社會!”他很認真,“你不是對我們人類社會感到好奇嗎?那就聽為師的,穿上!”
“好吧。但是——”我抓起衣服遞給老師,“我不會穿衣服,你給我穿。”
他皺眉、撇嘴、鼓臉、哼鼻,著實展示了一番豐富的表情。“好,我給你穿!”他終于接過衣服,開始給我穿衣。
“你看為師的臉干什么?看著為師的手,你也要自己學著穿!”我坐在地上,老師正在給我穿褲子。
“老師的臉紅紅的,很有趣。”
“別看臉,看手!”上衣的扣子系到我的胸口時,他的手有點抖。
“你的手在抖哎!”我逗他,“呀!抖得好厲害!要不,你抓住徒兒的乳房?那樣,就不會抖了。”
他笑了:“你這樣調戲為師,有意思嗎?”他的手,忽然就不再抖了,穩穩地幫我系好了扣子。
“圈套?”我忽然想到這個詞。
“只有你主動往里跳時,它才是個圈套。”他說,“你現在是不是很尷尬?尷尬的滋味兒不好受吧?所以說,人啊,言談舉止間也要顧及別人的感受,盡量不要讓別人尷尬難堪。”
“第一,我不是人;第二,我不尷尬……”
“唉,又失策了。”他繼續系扣子,“本來還想借此教育你呢。”
“……第三,我懂你的意思。以后,我盡量不再讓你尷尬,盡量。其實我不是故意要調戲你啊,我只是想讓你像揉我屁股一樣揉揉我的乳房。”我接上剛剛被他打斷的話。
“還說沒調戲?那種尷尬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好嗎?”
“好吧。”
衣服穿好了。寬大的衣服裹住身體,只露出雙手和腳丫——裸足,是因為鞋子太大,實在不合腳。
然后,老師又掏出一塊紅色的菱形布料遞給我:“蒙在臉上,這張臉太漂亮了。紅顏禍水!”
“這個高級的詞匯,是在夸我?還是罵我?聽不懂唉。”
“非褒非貶,我只是在陳述一種客觀事實。”平靜地說完這句,他忽然又激動起來,“喂!你把眼睛也蒙上了還怎么看路啊喂!”
“不是有老師在嘛!”
“行,輸給你了。我就知道你不會系。來,為師來幫你系好。”
幫我正確地戴上面巾,老師還嫌不夠,又掏出一塊更大的紅色方形布料:“長頭發最好也包起來。”然后,我及腰的長發也被束縛在了頭巾里面。
最后,他將我細細打量一番,忽然笑了:“哈哈。乖徒兒,你現在就像一個紅辣椒。”
“紅辣椒是什么?人類世界特有的動物嗎?”
“我知道,但就不告訴你。”
“老師,你好壞哦!”我撅起了嘴。
但他仿佛對我的撒嬌已經免疫,只是轉過身,扎起馬步。
我不是一個死纏爛打的女人。哦,抱歉,我不是人。所以也就不計較他對我的捉弄,順從地像一只四爪章魚一樣纏在他背上。章魚是種什么樣的生物呢?我不清楚。但是老師說過章魚是生活在海洋里的一種軟體動物。海洋又是什么呢?我也沒見過。比起老師,我的身體也很柔軟,不知道有沒有章魚軟——或許沒它軟吧,但是章魚的胸肯定沒我的大,因為在我目前所見過的生物中,我的胸是最大的!
耳畔響起了風,我在風中幻想著海洋、章魚和紅辣椒的樣子。想了二十秒,我只想到海洋里應該沒有這么多樹,這時,風停了。
我看到眼前十幾米遠的地方是一個一個巨大的木制長方體,把它們連在一起的是一排排木制長方形——當然也是有厚度的,我猜。但是老師教導我要學會抓住重點,所以我想用長方形來描述這種厚度相對于長度很小的物體應該更加合適。這些巨大的長方體和長方形應該就是人類世界的建筑了——果然比螞蟻的窩要偉大不少!
遠遠的,一個站在高瘦長方體上身穿和我一樣紅色衣服的人向我們——或者說是老師,打招呼:“大人!您抓到的這只火狐可真夠大的啊!”
“火狐是什么東西啊?你不是說我像紅辣椒嗎?老師。”我用意念問他。
“他們被我催眠了。所以都把你看成一只火狐,火狐是這森林里的一種稀有動物,敏捷,溫順,很有觀賞價值。如果作為人類的寵物,唯一的缺點是牙齒有劇毒,還有就是太難捕捉了。”老師也用意念回答,并未出聲。
“為什么要催眠他們呢?聽起來催眠是一種很高深的欺騙技巧啊。老師,你會不會也催眠我啊?”老師拉著我的手往前走,我在他身邊蹦來跳去的,但是沒有一個人表示驚疑——催眠可真是神奇啊。
“欺騙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我只是不想讓別人知道你是從低語之森里出來的。至于催眠你,我可做不到。”我們已經走進了一個長方體里面。
“人家還想體驗一下被催眠的感覺呢。可惜。”
“你怎么好的壞的都想體驗?”他正在進行一些和別人把一種被他們稱之為“文書”的紙片傳來傳去,似乎是在進行著一些我看不懂的工作。老師說這些紙都是由樹木制成的,真是難以置信。
“天性如此。話說,‘低語之森’是這個森林的名字嗎?”我問。這時,他們的工作似乎已經完成,我們正往外面走。
“是的。這里被天云帝國視為龍興之地,沿線均有忠誠的皇家禁軍把守,沒有皇帝本人簽發的許可文書而擅自闖入者,格殺勿論。森林內部也有很多強大兇猛的野獸,比如那只大老虎。我可能是近十年來走得最深的一人了。”
“老師,你剛剛提到‘龍’。而在你的意念中,龍這個概念的含義模糊而復雜,你能給我講講它的具體含義嗎?”
“要講清這個,比較麻煩。總之呢,你先知道,龍似乎是一種虛構的生物,但這種虛構廣泛地發生在許多相互隔絕的地方,所以或許世界上有真龍也說不定。具體的,我以后有空再給你講。這是龍的普遍形象,你感受一下。”
“比蛇威武多了。”看過他腦海中的影像后,我評價道。
我又把話題轉回去,問他:“你能進入所謂的龍興之地,那么,你與皇帝的關系很好嘍?”國家的概念老師是早早對我普及過的。
“算是吧。”老師回答。
他又用手指著前面,告訴我:“徒兒你看,前面那一片長方形叫做圍墻,作用是隔斷,圍墻上正被士兵打開的東西叫做門,作用是通過。剛剛我們進入的長方體就是房屋,作用有保護、容納等。為師我走一路,教一路。你也要看一路,學一路。”我總覺得他像是在轉移話題,但是我并不介意。
我順著他的新話題問:“既要用墻隔斷,又安個門讓通過。這圍墻的作用到底是什么?”
“整體隔斷,局部選擇性通過。”我們一人一“狐”已經走出大門。
領頭的士兵帶我們走向一個三面全空,一面靠墻的“房屋”——因為有頂,所以我判斷這是房屋。房屋里面站著三個高大健壯、四腳著地的生物。
“這是馬廄。”
根據老師意念中的具體概念和詞句,可以很容易的推斷出,那些四腳著地的生物應該就是所謂的“馬”。
“那這種生物叫做馬,對吧?”于是我指著士兵牽過來的東西,信心十足地問老師。
“抱歉,那是駱駝。”老師揚起嘴角,笑了。
這時,我注意到士兵臉上浮現出奇怪的表情,似乎在好奇老師為什么會對著一只狐貍笑。
“啊!?馬廄里怎么會有一只駱駝嘛!”
“那是為師的專屬坐騎,稀有的三峰駱駝,跟了我四五個年頭了。當然,徒兒你不必灰心。你的推斷方法是正確的,只不過這馬廄里本來就只有兩匹馬,又混入一匹駱駝后你猜錯也是難免的。”
我又看了看里面的兩匹馬,一黑一白,真的是高大威猛又帥氣。再看看這匹駱駝,雖然個子還要比馬大一點,可是,“駱駝真的好丑啊,我們騎馬吧,老師!”
“不、要!要騎你自己騎去,愛騎哪個騎哪個!”老師微撅著嘴,這表情,簡直不要太歡。
“哎呀。人家現在是狐貍啊,他不會給我騎的。而且人家也不會騎啊!”
“注意用詞啊喂!不要隨隨便便省略掉馬好不好,你這樣‘無馬’也太那個了吧!”他的表情仍然很歡,只是由得意的“歡”變為了抓狂的“歡”。
“哪個啊?老師。”彼時,我中文造詣尚淺,并不能領會老師的意思。
“沒心情和你解釋!好啦好啦,快上駱駝吧!為師真的要被你氣到吐血!”老師氣乎乎地先爬上了駱駝。
“哪個‘上’啊?老師。”又一道意念直襲老師的神經。
“……”聽到這句,老師險些又從駱駝上跌下來。同時,我真的在老師的意念中聽到一連串的吐血聲。
宮咩,剛剛徒兒只在意念中讀取了表層詞句,好像因此給老師您造成了困擾,宮咩again——我在心中默念。
“真是逆徒啊!把手給我,我拉你上來!”老師好容易穩住身形,又側身伸手要拉我。
“老師真好。阿里嘎多!”我好開心地把手遞給他。我
并不會真的非要去騎馬,因為我并不是一只死纏爛打的狐貍。哦,抱歉,我并不是狐貍。
一股大力傳來,他直接拽著我把我拽到他身后的駝峰中間,“你又矮又笨,自己肯定上不來,要是再問為師‘怎么上駱駝?’,為師怕是真的要被你氣得老命不保喲!逆徒!”老師的表情已經完全hysterical了——歇斯底里,中文中有對應的音譯詞,老師教我的。
“哪有啊。我好聰明的說。而且人家明明有照你說的好好學習啊!怎么還老叫人家——逆、徒!”駱駝已經開始前進,我再次摟上他的背。
最后,我注意到那個士兵看著老師背影的復雜表情。可能,他永遠也想不明白,為何這位“大人”會對一只小狐貍作千般表情變幻、萬種儀態風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