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葉小葉姑娘
01
下午6點,西西走出了無錫高鐵站,灰蒙蒙的天,下起了毛毛細雨。
看著這個陌生的城市,她的心里有一種欣喜逐漸升騰。天空昏暗,雨滴順著雨傘滴滴答答落在地上,把干的發光的地面,印染出一朵一朵美麗的小花。
坐在出租車上,西西打開手機導航,輸入目的地,看著那個藍色跳動的點在緩慢的移動,心跳開始加速。八年了,她終于有勇氣再次面對他。
那個藍色的小點終于和紅色的目的地重合,她與他的距離,只有不到500米。
付了錢下車,西西站在他工作的酒店樓下。
抬起頭,"金科城市酒店",六個大字閃著煜煜的光,照在這個陌生而又溫情的城市。
她打開手機照相機,對著這棟樓,咔嚓,門口的石獅子和樓下穿梭的三兩行人,立刻定格在了手機相框里。
打開微信,把照片發給了他。
3秒后,他回復“好熟悉的畫面。”
西西的耳機里,正在回蕩著那首《好久不見》。
"我來到你的城市,
走過你來時的路。
想象著沒我的日子,
你是怎樣的孤獨。"
她就這樣定定的站在樓下,撐著雨傘,抬頭望著每個樓層。他會不會在哪個窗戶后面也這樣定定的看著我呢,她想。
5分鐘后,他發來消息,“我給你訂了個酒店,你先過去休息,我得到8點才能下班。一會帶你吃好吃的。”
02
天空剛剛灰白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毛毛細雨開始變得淅淅瀝瀝。
路程不遠,看地圖,500米的距離,近在咫尺。于是,西西轉身朝著那家酒店走去。雨越下越大,沒走幾步,鞋子已經被深深淺淺的水坑打濕。
好在,十分鐘后,終于到達了酒店樓下。此時的天已經完全暗了下來,雨越下越大,天空響起一聲巨雷,狂風開始亂叫,緊接著大雨嘩啦嘩啦沖刷在地面。
“西西,到酒店了沒?”浩宇發來微信的時候,西西正拿了房卡刷開房間的門。
進到屋里,換了鞋,給他拍了一張酒店的大床。
“我到了,放心吧。”
他回過來一個竊笑的表情。
放下手機的那一刻,西西才意識到,竟然只有一張大床。她換了衣服,倒了杯水,坐在窗前的藤椅上,望著那張大床,潔白的床單,頂燈打在上面發出瑩瑩的光。
心里莫名開始緊張,八年未見,再見他會是什么心情呢?
03
“西西,你留下好不好,我不想跟你分開。”面前的浩宇,哭的像個孩子。
桌子上,地上,到處都是空酒瓶。
西西推開門進去的時候,浩宇正坐在電腦前翻著他們的照片,西西就這樣安靜的站在他身后,看著他的肩膀一聳一聳,左手握著一個酒瓶,右手滑動著鼠標。看著電腦屏幕上呼啦啦閃過的照片。
有去老頂山的照片,西西揚著臉,笑的沒心沒肺。
有去天津的照片,浩宇站在渤海邊,張開雙臂,想要擁抱藍天,風吹起他的短發,夕陽從他的背后沉落,背影上,發出一層毛茸茸的光。
有去北京的照片,那個潮濕的地下室,除了兩張小床,再沒有能落腳的地方,可是他們卻張揚著笑臉,比著剪刀手一臉的幸福。
他一會兒笑,一會哽咽,嗚嗚的聲音敲擊著西西的心。
西西抬手慢慢撫他的頭發,軟軟的,綿綿的,像只小狗。他驚的一扭頭,看到西西時,趕忙抹了一把眼淚,欣喜的說:“西西,你回來啦。你不走了是不是。”臉上帶著笑,卻比哭還難看。
西西伸手輕輕拭了一下浩宇眼角的淚珠。“別哭。看家里成什么樣子了,我才走了兩天。”
“我這就收拾,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他一邊念念有詞,一邊彎腰開始去撿地上的酒瓶,跌跌撞撞的撞翻好幾個。
看著慌慌張張的浩宇,西西的心里揪心的疼,“浩宇你別忙了,我是回來跟你告別的,拿些東西就走。”
浩宇彎著的背影,明顯僵了一下。他緩緩起身,西西走過去,從背后抱住他,“對不起浩宇,如果有來生,我一定做你的老婆。”不爭氣的淚水從西西的眼角滑落。
他轉身,抱住了西西,把頭埋在西西的頸窩,沒有哭聲,身體卻像篩糠一樣的抖。
西西側過臉,吻上了浩宇光滑的脖頸。一行溫熱的淚,順著他的脖頸流下。
04
門外傳來一陣敲門聲。看看手機,8點10分。從貓眼望出去,是浩宇。
那顆緊張不安的心,越跳越快。窗外依然是電閃雷鳴,此刻的她卻手足無措,又傳來一陣敲門聲,深吸一口氣,輕輕轉動門把手,門外,浩宇手捧一束花,筆直的站在那里。
“好久不見!”眼前的他依然是那個愛笑的浩宇,笑起來就像溫暖的陽光灑滿全身。
“快進來吧。”看著他幾乎濕透的身體,西西不自覺的紅了臉。
接過他手里的花,一陣香味撲鼻而來。依然是她喜歡的滿天星,原來這么多年,他依然記得西西的喜好。
浩宇轉身脫下濕透的外套,本來瘦弱的身體,越發顯得修長。
“餓了沒?”
“有點。”此刻的西西,低著頭,不敢看他。
“本來說帶你去吃好吃的,可是這么大的雨,要不我們叫外賣吧。”
“好,那我去打電話。”西西起身準備拿手機。
浩宇一把將她擁入懷里,“終于又見到你了,八年了,你知道我有多想你。”
“八年,我日思夜想,我以為我永遠都見不著你了,可是今天你真是給了我一個莫大的驚喜。”他趴在西西的耳邊,一股熱氣撲在了脖頸,渾身的汗毛根根佇立。
還沒說完,一個吻落下,就像那年西西離開他時一樣。
那個吻,涼涼的,卻暖透了她的心。
05
那一夜,他們和衣而睡。
沒有看電視,沒有看手機,就那樣看著彼此,一直聊到天亮。
浩宇聊,畢業后去了重慶上班。
西西說,畢業后回了家鄉。
浩宇數,畢業后他談了幾個女朋友。
西西笑,畢業后她相過幾次親。
浩宇說,他對每個女朋友都走腎不走心。
西西說,每個相親對象似乎都在覬覦我的長相。
浩宇說,每次去北京出差,都想回望京那個小地下室看看。
西西說,每次回學校看舅舅,都會在操場坐很長時間。
浩宇說,中間斷了聯系,很想把你的QQ加回來,但怕你拒絕,只好作罷。
西西說,當我加上你QQ的時候,我哭了。
說著說著,他們笑了。聊著聊著,他們哭了。
天快亮的時候,眼睛終于開始打架。“你睡會吧。”他溫柔的說。
“好。”
迷糊中,浩宇抱住了西西,他解開衣扣,把西西冰涼的手放在了他的胸膛。西西在朦朧中,感覺到兩滴熱淚落在她的眼皮上,浩宇緊緊抱著她,仿佛要將西西揉入他的身體。
西西感覺到他的身體火一樣的滾燙,感覺到他心臟有力的跳動,他的吻開始落下,落在西西的額頭,一路向下,落在西西的頸窩。
西西伸開雙手抱住他。他似乎感覺到了西西的回應,吻,開始變得瘋狂。
西西心跳開始急劇加快。
浩宇想要解開西西的衣扣,她睜開了眼,按住浩宇的手。
“浩宇,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浩宇眼里的光瞬間黯淡下去。“睡吧。”他也終于閉上了眼睛。
06
8點,浩宇離開了酒店去上班。
西西退了房,背起背包前往高鐵站。
在無錫站的外面,拍了照片發給他。
“浩宇,我走了。接下來去西塘,后天會去上海。”
西塘的景色,流連忘返。
走過送子來鳳橋,走過煙雨長廊,走過石皮弄,吃過管老太臭豆腐,坐過舊時光酒吧。一切的一切,都在距離浩宇130公里外的嘉興,就像睡夢中的白蓮花,悄悄綻放。
早起,退房之后前往車站,準備坐汽車去上海。叮。手機響起,浩宇發來一條微信。
照片上,他站在外灘邊,背后是東方明珠。黃浦江上吹過的風浮動著他的發絲,從未發現,當年的毛頭小子已經蛻變,浩宇已經長大成了一個大男人。
照片一路從黃浦江拍到了東方明珠,從杜夫人蠟像館拍到了南京步行街。
而西西,發瘋似的一路從黃浦江追到了東方明珠,從杜夫人蠟像館追到了南京步行街。
每走過一個地方,她都會站在浩宇站過的地方拍照。
最后,公交車停靠在南京路站。穿越繁華的南京步行街,此時,已是華燈初上。
“西西,我準備今年冬天結婚了。”麥當勞餐廳里,幾個外國人在嘻嘻哈哈的笑。
西西抓著麥辣雞腿堡的手突然僵了一下,只有一秒,她便抬起頭,“好啊,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結婚了。”眼眶里,什么東西卻在轉個不停。
浩宇給西西看他女朋友照片。“就是她。”
很漂亮的一個小女生,一頭如瀑的長發,圓圓的小臉,笑起來露出兩個好看的小酒窩,白凈的皮膚煜煜發光。
可是,為什么有一種熟悉的感覺呢?
她真的不是當年的我嗎?西西恍如隔世,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她才知道,人與人之間的思念,總有一些是忘不掉的。
早起,浩宇送西西到高鐵站。初春的天涼意習習,依舊是灰蒙蒙的天,遲遲見不著陽光。
車站里,人滿為患。
檢票進站時,西西笑著看著浩宇,“浩宇,要對她好一輩子。”
“我會的。”他笑了。
轉身,鼻子一酸,眼淚吧嗒吧嗒落在地上。西西不敢回頭,她怕看到浩宇不舍的眼神。
07
兩個月后,西西偶然翻開浩宇的朋友圈。浩宇帶著他漂亮的小女朋友去了西塘。
走過送子來鳳橋,在西西寫下“浩宇,祝你安好”的字旁邊,拍照。
走過煙雨長廊,在西西坐過的石凳上,拍照。
走過石皮弄,在西西寫過明信片的小店里,二人寫下明信片,拍照。
吃過管老太臭豆腐,坐在西西坐過的桌邊,拍照。
坐在舊時光酒吧,在西西坐過的角落,拍照。
最后,是一張明信片,
再見,青春,
再見,美麗的疼痛,
再見,青春,
再見,深不見底的悲傷。
瞬間,西西眼里的波濤洶涌止不住的傾瀉而下。
曾經的心,一直在憧憬未來,卻忽略了身邊的溫暖,時間沉淀,曾經念念不忘的人也變成了匆匆過客。
12月28號,朋友圈里,浩宇的婚禮如期舉行,他滿眼帶笑。
從未見過你穿西服的樣子,你也從未見過我穿婚紗的樣子,可是當有一天,你穿上了西服,我穿上了婚紗,你的身邊不是我,我的身邊也不是你。
“西西,你以后一定要嫁給我,要不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浩宇,以后如果我走了,只要想起你的笑,我一定會回來找你的。”
“西西,我媽已經把我們結婚的被子做好了,我替你摸過了,好暖和的被子。”
“浩宇,你說我們以后的寶寶會像你還是像我。”
“西西,我們一定生個女寶寶,像你一樣漂亮。”
“浩宇,我們分手吧。”
“西西,你不要走好不好。”
點開右上角,不看他的朋友圈。
再見了,我曾經最愛的男孩。
再見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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